定親
滕霁終究還是沒有留下來。
兩人将所有事情說開之後,顏悠悠的心情也徹底平靜了下來。
她站在門口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許久後回到屋中,坐着靜靜看桌上的燭火。
想他們之間所有的一切,竟全是被他珍視的過往。
他為了她,方法雖然不光明正大,可是那份心,是最難得的。
她也相信,他會一輩子對她好。
既如此,便沒什麽好猶豫的了。
她趴在桌上,看着屋中的一切,輕輕的笑了。
該回家了。
侯府。
齊廷回來時,已至深夜。
風雪裹着他的身子,他一個人一步步的走在院中,滿面都是沉默複雜。
走着走着,他停了下來,站在渾黑一片的院中,看着不遠處暗黃的燈籠,深色的瞳孔裏滿是冷郁。
她的心裏,竟沒他?
而時至今日,他才知。
難怪自她回來後,說起和離時都很冷靜,原是心裏沒他,才不會難舍。
夜風蕭瑟,恭和園內等候的丫鬟遠遠看見他,急忙小跑着上前來:“侯爺,您回來了,夫人等您好久了!”
齊廷聞言,眉頭并未松散,只是問:“怎麽這麽晚了夫人還沒睡?”
丫鬟笑着說:“夫人一直在等您呢,您去看看就夫人就知道了。”
齊廷不再問,帶着滿身消不下的冷意,邁入了恭和園內。
室內暖瑩瑩的,燭光照的四處都亮堂堂,他圃一進門,便發現屋內伺候的丫鬟個個帶着笑臉,便大概猜到了。
解下披風,他到了內室,看着側躺在床上的明華,更是滿面藏不住的柔和嬌羞之意,他亦難免動容。
“夫君……”
明華坐起來,看着他走近的身影向他伸出手。
齊廷在床邊坐下,看着她眉梢喜色,溫聲問:“瞧你神情……可是有了?”
明華嬌羞一笑,也顧不得他身上涼,靠在了他肩上,嗯了一聲:“晚間覺得身子有些不舒服,便叫了大夫來看,才知有了身孕,已有月餘了。”
她說着,擡眸含羞期盼的看向齊廷的雙眼:“夫君……歡喜嗎?”
這一刻,齊廷看着眼前的妻子,有那麽一瞬間的遺憾,可片刻後,一抹笑意便出現在他眼角:“歡喜。”
她說的沒錯,往事俱矣,他不該再惦着一個,沒必要的人。
他是齊廷,他是平西侯,這侯府的一切,都是他同祖輩,以血以汗親手掙下的。
他要想的,是在以後的歲月中,如何延續齊家的尊榮,而不是一個再也無足輕重的人。
眼前的女人,才是他的妻子,她正孕育着他的血脈,為齊家開枝散葉,他要惦念的,便只有她明華縣主。
隔日上午,顏悠悠便從雙湖宅子回城。
到家後,顏父不在,顏母問及讓她考慮的婚事,她略有羞意的點了點頭。
顏母高興的笑了一下,才後知後覺道:“小霁去見過你了?”
顏悠悠嗯了一聲,昨夜他特意同她商量,他做下的那些事,有些不好意思讓爹娘知道,便央着她不許說,此刻看着母親,她心裏難免心虛,便垂下眼眸:“他來過了,我們說了許多話。”
顏母笑着拍了拍她肩膀,“你願意就好,爹娘還怕你不願意,該怎麽和小霁說呢……”
說着,顏母又想起齊廷來,嘟囔着:“前段齊廷也不知抽什麽瘋,這兩日倒是沒來了,不過這段日子你還是少出門的好,免得再碰見他。”
顏悠悠無奈一笑:“放心吧娘,我們已經見過了,他……不會再來找我了。”
顏母聞言本想細問,可看着女兒不想多說的樣子,也就不管了,只是擺擺手:“那最好,人家啊,如今位高權重,到哪兒都是被敬着的,這不從朔州回來,便帶回了一名美妾,據說生的是極美。”
“美妾?”顏悠悠聞言,眸光輕眨了眨,想起他不同意和離的時候,曾說可以打發所有通房的話,頓覺十分可笑。
果然男人,哪怕再冷心冷情,骨子裏也是好色的。
想到這裏,她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決定待下次見到他,一定問個清楚,說個明白。
翌日,滕霁已知顏悠悠從雙湖宅子搬了回來,黃昏時從戶部離開後便直奔顏家。
他來的很是意外,但顏父顏母卻十分高興,連忙招呼着廚房加菜,還叫顏悠悠親手泡茶招待。
待一同和樂的用過晚飯後,顏父顏母還體貼的專門給了他們說話的時間。
小廳裏,炭爐紅紅火火的燒着,四處暖融融的,兩人相對而坐。
顏悠悠一手支着桌,手掌撐着下颌,微微歪着頭看着他,眼中是揶揄的笑意:“你在我爹娘面前,裝的可真是乖。”
滕霁輕咳一聲,深眸幽幽笑着:“什麽叫裝?我自小就乖,你又不是不知。”
顏悠悠笑着撇了撇嘴,想着也是他當初在家中住了幾月的緣故,給爹娘留下那個乖巧懂禮的印象太深刻了,導致爹娘就算多年不見他,也仍對他這般放心,婚事答應的那般爽利。
正胡思亂想着,滕霁指骨輕輕扣了扣桌子,輕輕啧了聲:“有個這麽俊朗的未婚夫婿在你面前坐着,你竟還走神?”
顏悠悠忍俊不禁的一笑,嗔怪的看着他:“如今你我婚事,還只是口頭約定,當不得真呢,你就這般自居,着實厚臉皮。”
滕霁卻一挑眉,眯了眯眼,笑:“櫻櫻阿姐你這是……在暗示我麽?”
顏悠悠吸了一口氣,頓時急了:“誰暗示你了?”
“還有,不是說了,別這般叫我!”
他卻故意逗她:“我就喜歡這般叫你,櫻櫻阿姐,櫻櫻阿姐,阿姐……”
“閉嘴!”顏悠悠臉頰燙燙的,壓低了聲音不許他再胡鬧。
滕霁見差不多了,這才住口,身子前傾了一些,聲音低磁磁的同她道:“你若實在不願聽我這般叫你,待下次,過來堵我嘴不就行了?”
他說着這話時,那雙深邃的眼睛望着她,裏頭有壓不住的幽幽光火。
她的臉更熱了,伸手過去想掐他一把,卻被他順勢捉住手,握在手裏不肯丢。
顏悠悠頓時急了,“這是我家!”
滕霁嗯了一聲,不僅不丢,反而還開始把玩她的手指,輕輕的摩挲,緩緩的勾纏,最終與她十指相扣着。
顏悠悠的心怦怦跳個不停,生怕這一幕被人瞧見,用力了掙紮了兩下才抽回來,再看向他,他卻是滿臉的幽怨。
顏悠悠無奈的閉閉眼,告訴自己不要被他折這幅模樣給迷惑了,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冷靜下來,再次看向他:“有件事,我要問你,你要認真的回答。”
滕霁點了點頭,正色起來:“你問。”
顏悠悠望着他眉眼,紅唇輕動,語聲清柔:“最早我們在邊城時,你曾說過若娶妻,便不會納妾,也不會要通房,那些話……可還作數嗎?”
滕霁一笑,還以為她這般認真是要問些什麽,原來是這個。
但見她眼睛裏認真的态度,他便斂起笑意,鄭重的點頭,做下了保證:“我發誓,待你我成婚之後,今生今世,我都只守着你一個人,不納妾,不收通房,不養外室,更不眠花宿柳,若有違背我……”
話未說完,一只溫熱的手掌,便捂住了他的嘴。
顏悠悠笑語盈盈的看着他,眼睛彎彎的似月牙好看:“別說了,我信你。”
他笑着附上她的手,在她掌心輕輕落吻。
小廳外,實在耐不住想過來看看的顏父顏母,剛走到雕花屏風後,便瞧見了這一幕,頓時相視一笑悄悄的又走了出去。
外頭夜風冷冷,顏父的心卻是暖和的,笑着同顏母說:“這兩個孩子,這麽多年不見了,這才見了兩次,便同從前一般好呢。”
顏母亦是滿眼笑:“小霁自小就是個懂事溫順的孩子,櫻櫻交給他,我放心。”
顏父笑笑,攬着顏母的肩膀拍了拍,“方才小霁跟我提了提親的事,這孩子,辦事很是妥當,這門婚事啊,便早些定了吧。”
顏悠悠搬回城中後,滕霁便時常過來,可因為是在顏家,兩人又沒有定親,不方便讓他進女子的閨房,所以兩人總是在人多眼雜的廳裏見面說話,實在不方便他作壞,他好幾次想偷偷的親她,不但親不到,還會被她狠狠的瞪幾眼。
這般幾次下來,他滿心幽怨,只得加速處理關于定親的一切事宜,終于在冬月中旬時,兩家定下了親事。
這一日,滕霁帶着聘禮,邀請了新任的戶部尚書和太子太師前來過定,顏家親朋滿座,歡慶同堂,待定親儀程過半時,太子親臨,更以滕霁兄長的名義,添上了一份厚厚的禮。
滕顏兩家定親,太子親臨,這件事如風一般一夕之間吹遍全城。
當這件事傳到平西侯府時,齊廷手裏捧着的一本書,不知過了多久,才悄然的放回了桌子上。
明華縣主正依在榻上,看着侍女在旁縫制着小小的衣裳,聞聽這消息靜了片刻,輕嘆出一句:“她……倒是挺有福氣……”
滕霁,她早聽說過,是太子舅舅唯一的一個表弟,如今更入職了戶部。
待将來太子舅舅登基,他這唯一的表弟必定是仕途坦達,有權有勢。
且聽說那滕霁,長得如玉公子,谪仙一般俊朗,但顏氏一個二嫁婦啊,卻能嫁得這般貴婿。
她的命……可真好。
不好意思,還是晚了幾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