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她們太過分了!”
等了将近大半個時辰,侍棋便是再沉穩的性子都有些憋不住了,這會正壓着嗓音和顧婉抱怨, “不如咱們還是先走吧,或者您先回去, 奴婢在這等着。”
顧婉的臉色也不好看, 她從小到大還沒等人等過這麽長時間,心裏一時也分不清顧攸寧這是故意的, 還是真沒醒。
側頭看了一眼桌子旁邊的木盒,她抿了抿唇, 還是說道:“再等等吧。”
顧攸寧總不至于一直不醒了。
侍棋還要再說就看到從外頭轉進來的顧攸寧, 因為在家又是剛醒的緣故, 顧攸寧沒怎麽打扮, 一身淡黃色的交領上衣,底下是一條煙柳色的百褶裙, 走動間能看到底下嫩黃色的繡鞋上繡着兩只蜻蜓。
頭發也只是随意拿珠釵挽着,并不是見客的模樣。
看到她進來,屋子裏立時收了聲,侍棋斂了面上的怨氣,連忙規規矩矩朝人行了禮,顧婉也笑着迎了起來,嘴裏是溫溫婉婉的一句話, “二妹, 你醒了。”
“嗯。”
顧攸寧還是那副不鹹不淡的樣子,走過去的時候看了顧婉身邊的桌子一眼,見瓜果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樣子,就連茶也都是舊年的陳茶, 心裏好笑那兩個丫鬟如此大膽,面上倒是什麽表示都沒有,等坐到椅子上才和人說話,“我剛醒,聽說大姐等了我好一會。”
說話間,四喜捧了茶盞上來。
她一向不喜歡喝茶,這次送上來的仍是蜂蜜水,她接過喝了一口才又繼續問道:“大姐今日找我是有事?”
語氣很淡。
若是旁人看到客人被這麽招待,即使是真的有難言之隐,但作為主人家總歸還是會說幾句場面話,偏顧攸寧一句不說,顧婉心裏也有些氣悶,可如今也不是說道這些的時候。
把那些悶氣全掩到心底。
她重新坐到椅子上,看着人說道:“今日過來的确是有件事想請二妹幫忙。”轉頭吩咐侍棋,“把東西拿給二妹看。”
“是。”
侍棋輕輕應了一聲,然後神色小心且恭敬地捧起那只盒子走到顧攸寧的面前。
她這樣大的陣仗,倒是讓顧攸寧起了一些好奇之心,眼見侍棋把木盒打開,取出一卷畫,顧攸寧掀起眼簾朝顧婉看去,也不說話,等着人回答。
顧婉低聲說道:“這是安國公所畫,是長公主的心愛之物,前陣子不小心受損了。”
聽到這話,顧攸寧心下一動。
原來這就是姬朝宗原本要讓她修複的畫,不過……怎麽到了顧婉的手上?
似是察覺到她的疑惑,顧婉解釋道:“長公主知曉祖父當年曾教授過我,便問我能不能修……”說到這,她停下聲,輕輕嘆了口氣,“我如今雖然和姬家牽上了關系,但畢竟還沒定下來,那會人多,旁人都看着我,我一時昏了頭便答應了下來。”
“可二妹也知道我作畫還可以,可修畫……我哪裏在行?”
顧攸寧聽明白了,合着顧婉一大清早過來又等了這麽久就是想讓她幫忙,心中覺得好笑,她這大姐還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收回視線,重新端起手中的茶盞喝了一口蜂蜜水才看着人問道:“所以大姐是想請我幫忙?”
顧婉看着她面上的笑,仿佛能看到那裏頭掩着的譏嘲,袖下的指尖忍不住收緊,面上仍維持着溫和的體面,柔聲說道:“是,我也不白讓二妹辛苦,外頭什麽價格,我便給二妹什麽價格。”
她說着便又看了一眼侍棋。
侍棋忙把早些就準備好的銀票遞了過去,恭聲,“二小姐。”
啧。
顧攸寧看了一眼銀票。
為了姬家世子妃的位置,顧婉可真夠舍得的,她沒接銀票,把茶盞往旁邊一放,仍靠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顧婉笑道:“原本大姐的事,我幫一幫也是可以的,但你也知道,我如今全靠賣畫賺錢,這修一幅畫的時間可不短。”
“如今我手頭還有幾個單子,怕是沒時間幫大姐了。”
“若是大姐着急的話,我倒是認識幾個先生,手藝還算不錯。”
倘若能找外人,顧婉又怎麽可能在她這受一早上的氣?手撐在膝蓋上,顧婉端坐了身子,聲音也漸漸有些沉了下去,“二妹,這是長公主的心愛之物,我怎麽可能交給外人?”見人挑眉也自知這話自有歧義,紅唇輕抿,停了停才繼續說,“我們是一家人,交給你,我自然是放心,可外頭的人若是不小心傳得出去,我日後還怎麽跟姬家人相處?”
“便是咱們家也得受牽連。”最後一句話,她說得格外重。
知道顧攸寧這些年對他們家肯定有怨言,她袖下的手握了又握,終于還是擺出了一些求人的姿态,脊背不似先前那樣端正着,聲音也逐漸放軟了,帶着些懇切的語氣,“二妹,這次就算大姐求你,你若是嫌錢少,我便……”
她咬了咬牙,“再給你加一倍。”
顧攸寧撥弄指甲的手一頓,餘光去看顧婉的臉,紅唇微張,徐徐說道:“大姐……”她語氣無奈,聽人又語帶懇求地喊了一聲“二妹”,紅唇輕抿,似乎是在掙紮,半晌,終于嘆了口氣,“也罷,我便幫大姐一回吧。”
……
等人走後。
四喜收拾東西,還是一臉不高興,低聲抱怨道:“姑娘幹什麽幫她?就該讓她吃吃苦頭,讓長公主看不起她才好!”
顧攸寧好笑的看她一眼,“我哪裏是幫她?”她拿起那兩張銀票,“我明明是為了錢。”同人吩咐,“回頭你看着些時間,若是他們沒把錢送過來,你就去一趟西院,讓侍棋把錢給補齊了,若是不夠,我可不動手。”
四喜聽到這話倒也反應過來了,眼眸一彎,脆生生應了“是”。
見她高高興興地拿着托盤出去,顧攸寧笑了笑,也沒說人什麽,餘光去看身邊的木盒,神色倒是斂了一些,沒想到兜兜轉轉,這畫竟然還是到了她這。
還真是……
奇妙。
她也沒多想,小心翼翼地蓋上盒子,捧着它回到了自己屋子。
……
西院。
顧婉回到屋子,就忍不住沉下臉。
侍棋知道她心情不好,忙捧了一盞熱茶送過去。
顧婉一看到那飄着的茶葉就想到之前在顧攸寧那邊受到的冷待,臉色一變,茶也喝不下去,推開她的胳膊,悶着嗓音說道:“我現在不想喝,拿走吧。”等人拿得遠些了,才又疲憊道:“回頭你從我的妝盒裏再拿兩千兩送過去。”
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哪有多少銀錢?
尤其顧家如今這個情況,這四千兩又不是什麽小數目,可以說拿完這筆錢,她這些年積攢的小金庫就真的見底了,侍棋一聽就猶豫道:“姑娘,真要再給嗎?這價格可比外頭高太多了,不如……”話還沒說完就被顧婉不辨情緒地睨了一眼。
等她收了聲,顧婉才又揉着疲憊的眉眼說道:“要是四千兩能買長公主一個高興也算是值了。”
頓了頓,又沉了聲,“你回頭過去的時候,給我叮囑一聲,讓顧攸寧小心些,若是弄壞了這幅畫……”她眸色暗了暗,“她和我們家可都吃罪不起。”
“是。”
……
半夏捧着侍棋送過來的兩千兩,進了顧攸寧的房間。
顧攸寧正在端詳那幅畫,聽到腳步聲便擡了一眼,看到她進來,好笑道:“送過來了?”
“剛送過來,”
半夏抿唇笑道,“臉色差得不行,給我的時候還一直不肯松手。”
“她一個沒出閣的姑娘,攢點錢也不容易,如今全都花在了這幅畫上,哪有不心疼的?”顧攸寧随口說一句,又和人說,“如今有些銀兩了,回頭你去外頭買些吃的穿的,給你們兩還有嬷嬷也都置辦一些。”
“這些年,你們跟着我也不容易。”
“……姑娘。”
半夏一聽這話,心中觸動,眼眶頓時紅了起來。
顧攸寧擡頭朝她笑笑,放緩聲音,也不矯情說那起子話,只道:“去吧。”
等人抹了眼眶應聲出去,這才繼續端詳起桌子上的畫,這畫不算名貴,但對某些人而言卻價值千金,倒也怪不得姬朝宗都肯消耗一張名畫也要來測測她的本事了。
笑了笑。
她也沒再想。
重新審視起這幅畫,打算再好好看看,再決定怎麽修繕比較好。
……
日子過得很快。
轉眼間又過去大半個月,這陣子顧攸寧便又過起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惟芳齋的畫倒是不曾落下,仍是每個月讓半夏送幾幅過去。
這日,
她剛上了一半的顏色。
半夏從惟芳齋回來,還說了一樁事,道是京家那位老祖宗要過生辰了。
聽到這話,顧攸寧面上的神色倒是怔了怔,手上的動作也跟着停了下來,半晌,她才輕輕嘆了口氣,“老太太從前幫過我家不少,我卻一直沒有機會好好謝謝她。”
這些年,
京家這位老祖宗年紀大了,神智也變得不太清晰了。
聽說這一年,身子也沒從前那麽好了,時常渾渾噩噩的,這次辦生辰,其實大家心裏也都明白,估計人是沒多少時候了,便想趁着還清醒的時候,給她熱鬧熱鬧。
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不方便過去給人拜壽的,顧攸寧垂了眼睫,輕聲說道:“你回頭幫我去買件好的禮物送過去,也不用寫名字,就算我敬她老人家一份孝心了。”
等人應聲退下,顧攸寧看着面前的畫又沉默了半晌,這才動筆。
而此時的惟芳齋。
姬朝宗和京景明正坐在二樓的蘭字包廂中,他們今日是來給京家老祖宗挑選生辰禮物的。
京景明沒去看那些玉啊佛的,只讓杜掌櫃拿了明珠的冊子,打算挑一串上好的明珠送給自己的祖母。
他家祖母和其他老太太不一樣,別的老太太到了年紀就喜歡玉石翡翠或者檀木梨花木,這些彰顯身份和年紀的,可他的祖母從小到大唯獨偏愛明珠,她甚至專門有一間存放明珠的屋子,裏頭最好的位置擺得是一支鑲着明珠的龍鳳釵,聽說那是外曾祖母在她及笄的時候送的,後來不慎丢失,最後也不知怎得,竟被祖父撿了回來。
等人的間隙,
他便握着一盞茶和姬朝宗說話,“祖母可說了,這次就算拖也要把你拖過去,你可趁早把那日給我空出來,免得回頭祖母見不到你又得數落我。”
姬朝宗從前就不愛參加這些宴會,但自己姑姥姥的生辰宴,他還是知道分寸的,聞言便道:“母親昨日就同我說過了,我若不去,不用姑姥姥數落你,母親就會先數落我一頓。”
他語調含笑,尾調上揚,自帶金玉之音的聲音顯得頗為慵懶。
京景明放了心,等杜掌櫃把冊子拿上來,他也沒讓人在旁邊候着,自顧自挑着,想起一事才又問人,“對了,那位譚老前輩是怎麽回事?”
別人不知道譚邱的事,他卻是知情的,想到今日在顧家門口見到他,不由問人,“他怎麽會去顧家的?”
姬朝宗握着茶盞的手一頓,側眸看他,“你怎麽知道的?”
京景明答道:“這次顧家也在受邀的名單上,我今日去顧家的時候正好看到譚邱背着藥箱進了顧家。”說到這又放低聲音,“怎麽,你和那顧家大小姐的親事定了,連譚邱的事都不瞞了?”
姬朝宗語氣淡淡,“她還沒這個資格。”
見京景明挑眉也懶得再說這個話題,這人跟個狐貍似的,若讓他知道他讓譚邱去給顧承瑞看病,指不定會怎麽猜測。仍擡着下巴,往後一靠,目光懶淡地看着他,随口換了個話題,“怎麽這次還請了顧家?”
這幾年,
像他們這樣的家族請客擺宴的,從來不請顧家,倒也不全是避諱,而是如今顧家的當家人沒這個資格。
京景明見他不肯說也就不再問,“還不是因為你。”
見他目光疑惑,合了手中的冊子,擡眸笑道:“自打表姑去了顧家,外頭的人議論紛紛,何況這陣子那位顧家大小姐還時常登你家的門,我母親和表姑不知道私下說了什麽,這次自然也把給他們帶上了。”
“不過——”
他頓了頓,笑道,“我今日去顧家卻不是給他們送帖子。”
姬朝宗挑眉,對他後續的話有些好奇。
“我家老祖宗這陣子神智又清醒了許多,昨兒個突然又提起那位樂平郡主,後來便說起那位顧家二小姐……”京景明無奈道,“今日便讓我給人送了帖子,還囑咐一定要請她來。”
他說這話的時候并未注意到姬朝宗的面上有一瞬失神。
等要起身下樓的時候才看他一眼,見他仍坐在椅子上才奇怪道:“怎麽了?”
“沒事。”
姬朝宗長睫微斂,放下手中的茶盞,站了起來。
走到一樓,京景明把挑選好的東西指給杜掌櫃讓他去準備,餘光瞥見姬朝宗正站在一副畫前,索性走過去站在人身後,“悠山散人?”他挑了挑眉,“畫得倒是不錯,不過這個名字,我好似從未聽說過。”
“怎麽?”
他看姬朝宗,“你喜歡?”
說完又笑了起來,“什麽時候我們只愛頂尖大家的姬大人也開始欣賞起這些畫了?”
姬朝宗看他一眼,話也沒說,徑直朝外頭走去。
“哎,你等等我啊。”京景明看着他離去的身影,忙喊了一聲,聽到男人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我還有事,先走了。”便也作罷,等杜掌櫃把東西包裝好,也沒久待,留了錢離開了。
出門的時候,果然已經不見姬朝宗的馬車了。
京景明也沒多想,自顧自上了馬車,沒注意到他以為早就離開的馬車卻停在旁邊的小道上,一刻鐘後,杜仲捧着幾幅畫卷回來,站在馬車外頭說道:“主子,畫買回來了。”
軟煙羅制成的車簾後傳出一道不辨情緒的男聲,“走吧。”
“是。”
杜仲輕輕應了一聲,把畫卷都遞了進去,見馬車裏的男人仍握着一本書,對他特意吩咐去買來的畫看都不看,心裏難免奇怪,剛才還以為這位悠山散人是哪路不出世的大家,若不然主子也不至于特地停下馬車吩咐他去買回來。
可如今這幅樣子,又有些打消他的念頭了,所以這位悠山散人到底是哪路神仙?
“怎麽?”
男人掀起長眸,目光不冷不淡,“還不走?”
杜仲心神一凜,忙應了一聲,也不敢多看,撂下車簾就趕着馬車往外走。
馬車緩緩離開小道,伴随着那一聲聲的車轱辘聲,馬車裏的男人終于低下矜貴的鳳目朝茶幾上的那幾幅畫卷投去視線,可也只是極為短暫的功夫便又收了回來。
顧攸寧是在傍晚時分才知道京家給她送來了帖子,她修了一整日畫,腰酸背痛的,神色也很疲憊,聽到這話還有些沒怎麽反應過來,目光呆滞地看着半夏,語調都有些難以相信,“你說什麽?”
半夏還沒回答,旁邊的四喜便已高興地又重複了一遍。
“是京家送來的帖子,請您去給京家那位老祖宗祝壽,”想起剛才打聽到的話,一雙細眉都不禁揚了起來,神采飛揚地說道:“奴婢聽說還是京家那位二少爺親自給您送得帖子。”
“其他人的都是京家的下人送的,只有您的,是京家二少爺特地送來的!”
半夏被她打斷話也不生氣,這會看着顧攸寧呆怔的面容也只是笑着把手裏的帖子遞了過去,“是這樣,不過,”她壓低聲音,補充一句,“帖子是中午前就送來了,二夫人卻壓到傍晚才送來。”
“還不是想攔着咱們姑娘,不讓她去。”
四喜忍不住啐一聲,“要不是這次京少爺千叮咛萬囑咐,他們怕日後被旁人知道,指不定現在都還不肯把帖子送過來呢,惡心死了。”
顧攸寧對徐氏的做法倒是也不意外,這會也只是看着手裏的帖子出神。
“姑娘,您要去嗎?”知道這些年姑娘一直避着與從前那些人接觸,可京家太夫人的身份,等她壽辰那日必定是高朋滿座,姑娘如今這個身份過去,指不定他們又要說什麽呢。
“當然要去!”
“京家是什麽地方,如今姑娘都過了及笄,指望西院給姑娘張羅好親事就別想了,倒不如……”四喜還要再說卻被半夏拉住了胳膊,看着半夏朝她搖頭,她努了努嘴,不高興地抿了起來。
顧攸寧倒是也沒有猶豫太久,看着手裏這道帖子,紅唇輕輕一抿便開了口,“去吧,別人也就罷了,這位老祖宗的壽辰,她既然請了我,我肯定是要去給她磕個頭的。”
不是為了什麽姻緣親事,她只是想親自給人道一聲謝。
四喜一聽這話,立馬高興了,還笑道:“那我現在就去給姑娘挑那日穿得衣裳!”說着就跑進裏頭,全不顧這離壽辰還有一陣子呢。
半夏看着四喜這番風風火火的樣子,不由搖了搖頭,扶着顧攸寧的胳膊往外走,嘴裏問道:“您真打算好了?那日肯定有不少人,您這些年一直遠着他們就是不想生事,那日……”
“沒事。”顧攸寧的語氣很淡,“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不過都是些小姑娘,翻來覆去也就是那些話。”
她并不在意,“我早就習慣了。”
半夏一聽這話,心下只覺酸楚。
“對了,”
想到顧承瑞,顧攸寧才沉了眉,“那日你還是留在府裏,替我照顧小滿。”
半夏忙點了頭,輕輕應了“是”。
……
而此時的西院也正在說起此事。
顧婉、顧昭兩姐妹坐在下首處,屋子裏的丫鬟、婆子全都被翠荷領着退下了,只留下母女三人,這會顧昭最先憋不住,當即怒氣沖沖地說道:“憑什麽讓顧攸寧和我們一起去?她算什麽東西?!”
“居然還出動京大人給她送帖子,她配嗎!”
徐氏聽她張口閉口都是這些不入流的話,不禁皺了眉。但今天京家送來帖子的事本來就讓她不舒服,這會也顧不得去訓斥顧昭,而是沉着臉端坐着。
顧昭又道:“我看還不如随便找個由頭,把她攔在家裏。”
徐氏抿了抿唇,看着顧婉,“妙儀,你怎麽說?”
顧婉這會臉色也不大好看,她也沒想到京家居然會給顧攸寧送帖子,甚至……還是那位京大人親自送的,這會聽到徐氏詢問,她紅唇輕抿,“京家這次的意思很明确,怕就怕我們攔了,回頭那位老祖宗親自派了人過來。”
那位京家的老祖宗如今可謂是如今大周身份最高的人了,便是宮裏那幾位都對她客客氣氣。
他們可開罪不起。
而最重要的是這位老祖宗和姬家的關系。
若是因此惹了她的嫌,她又同姬家說什麽,那她……
縱使再不情願,顧婉還是開了口,“既然到了這個地步,便讓顧攸寧和我們一起去吧,她如今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任她也翻不出什麽水花。”
也只能這樣了。
徐氏斂下眼簾,叮囑道:“那日你們看着她些,別讓她四處走動,更別讓她亂說話。”
顧婉、顧昭點了頭。
而後顧婉便讓顧昭先退下,她還有話和母親說。
顧昭一向聽顧婉的話,從前顧婉讓她做什麽就做什麽,可今日……想起那日夜裏聽到的話,她不由輕輕抿了抿唇,心裏也不知怎得,有些不大舒服,等到顧婉偏頭看了她一眼,柔聲詢問,“阿昭,怎麽了?”
她這才回過神,壓下心思,搖了搖頭。
“沒事。”
顧昭把心裏的不舒服壓下,和兩人告了禮往外走。
顧婉察覺到今日的顧昭有些不大對勁,可她也沒多想,只當顧昭是不滿這個結果,眼見她退出簾外便轉過頭和徐氏說起正事:“母親,顧攸寧不能再留在京城了,她的親事,您得準備起來了。”
徐氏從前倒還沒那麽心煩,可如今又是譚大夫,又是京家,再這樣下去,她還真怕出什麽差錯。
“可這一時半會,我能給她相看誰?”徐氏擰了眉,“又不好真的随便把她嫁出去,若不然,這幾年咱們家的經營可都白費了。”
顧婉抿了抿唇。
她沉默了許久,突然出聲,“表哥不是還沒娶妻嗎?”
徐氏一愣,“你是說元達?”
顧婉雙手平放在膝上,抿唇笑道:“二表哥進士出身,又是徐家嫡子,從小又認識顧攸寧,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了,這樣的親事便是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來說我們做得不好。”
最重要的是——
徐家離京城路遠,而徐家又全在她舅母的掌控之中,就算顧攸寧再厲害,日後困在徐家也翻不出什麽水花。
“這倒是不錯,你舅母前頭還給我寫了信,說是讓我幫你二表哥好好相看下。”徐氏心裏對這個安排也是滿意的,只是想起顧攸寧是葉氏的孩子,不由又沉了眉,聲音也逐漸冷了下去,“算是便宜她了。”
……
顧攸寧并不知道徐氏等人的安排。
即使已經決定好去京家參加他家老祖宗的壽辰,但她這陣子也還是同從前一樣,每日修畫、作畫……反倒是兩個丫鬟激動地不行,尤其是四喜,整日給她盤算着穿什麽衣服、盤什麽發髻、戴什麽首飾。
她也懶得去管,只囑咐一聲“不必太豔”便由着她們去折騰了。
就這樣。
日子到了四月。
春光明媚,桃花早已盛開,而京家老祖宗的壽辰也終于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大人,你再不加把油,你媳婦就要嫁給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