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逃婚了 — 第 122 章 終章(3)

翌日。

天才蒙蒙亮的時候,城門口就迎來一批人。

剛剛回京的姬朝宗姬大人親自護送廢太子去涼州,現在正在出城的路上。

這一則消息雖未公布,可朝堂上的人哪個不是耳聰目明之輩?知道昨夜姬朝宗去了诏獄,也聽說姬朝宗出宮的時候,額頭滿是血跡。

滿京城除了龍椅上的那位誰敢對這位姬大人動手?

可衆人心下還是吃驚不已,原本他們聽說姬朝宗回來後就一直暗自觀望着,以為這位一向受陛下疼愛的姬大人能夠讓如今這個局面變副模樣,沒想到他不僅未能改變現狀還把自己給賠進去了。

護送廢太子去涼州,這一路跋山涉水,實在不是一件好差事。

而最重要的是——

如果連他都沒有辦法讓陛下收回成命,那誰還能阻止太子離京?

太子自出生起便是儲君,雖說身體一直不算康健,但朝堂上的老臣自小看着他長大,知道他仁心愛民又禮賢下士,是個不可多得的仁君,當初身體不好也就罷了,可如今身體都好了卻只因和陛下争論幾句就被貶谪,他們如何能肯?這不,今日一大早,就有不少朝臣進宮求見陛下,想請陛下收回成命,可陛下卻直接推說身體不舒服,就連早朝都沒上,只交待祁王處置大體事要。

……

城門口。

顧攸寧乘着馬車跟着姬朝宗等人一路往郊外駛去。

同行的人有不少,有京景明這類同蕭成君和姬朝宗關系交好的,也有太子的親信、屬臣……這會同行的官差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

雖說太子被貶,但勢力依舊在,更何況今日由都察院的姬大人親自護送,別說在這說會話耽擱一會了,便是真要做什麽,他們也攔不住啊。

索性就低頭閉耳,什麽都不管了。

這會蕭成君在一旁和幾個親信、屬臣說話,京景明就擰着眉沉着臉站在姬朝宗這邊,壓着嗓音斥道:“這樣大的事,你怎麽也不知道和我商量一聲?我原本當你是個冷靜的,你倒好,私闖诏獄不說,還跑到皇宮和陛下争吵,你……”

“如今不僅沒能救下太子,還連累自己,你可有想過你這一走,姑母等人會如何?”

姬朝宗昨日已經說服了顧攸寧,也讓家裏人寬了心,這會聽京景明訓斥不僅不怕,還笑了起來,“不是還有你嗎?我不在京城的這段日子,你替我照顧不就好了?”

“你!”

京景明見他一臉玩笑模樣,更是氣得不行,知道和他說不通,轉頭去看顧攸寧,沉聲,“你就這樣縱着他?你可知道現在朝中都是怎麽說他,怎麽說姬家的?”

“陛下一向疼他,他若是肯去認個錯,結局就不會這樣。”他還是不希望姬朝宗去涼州。

姬朝宗見他把矛頭指向顧攸寧,臉上的笑意就有些散了,微微蹙眉,剛要說話就被顧攸寧握住手,顧攸寧看着京景明,溫聲說道:“我知道你擔心姬朝宗,也知道你想讓他留在這是為了大局着想。”

“太子被貶,祁王上位,姬朝宗這一走,只會讓京中的情形更加嚴峻。”

她沒有因為京景明的冷言而變臉,仍是那副溫和的模樣,握着姬朝宗的手,繼續看着對面的男人說道:“你想讓姬朝宗留下,是想尋找機會為太子說話。”

京景明聽顧攸寧所言,神色突然變得有些不大自然。

自打祖父離世之後,京家子孫雖在朝中各有任職,卻從來不去參與黨政之争,即使他和太子關系交好,可太子出事,他也從來不曾主動開口替他求情過。

朝中同僚私下怎麽說他的,他不是不知道。

可他身上背負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前程,他身後還有一百多條京家人的性命,他若走錯一步,牽連的便是整個京家,所以當初姬朝宗查顧廷軒一案,他也只是暗中幫忙。

此時被顧攸寧拆穿,他倒是也沒說什麽“我沒有”的話,只是抿着唇,看着兩人,低聲,“你們既然知道,為何還要這樣做?”

“京中有你們,可太子這一路卻不能沒有人保護。”這次是姬朝宗回答的他。

他一手握着顧攸寧的手,一手微擡,放在京景明的肩膀上,看着他仍舊皺着的眉,輕笑道:“好了,別擔心了,我和太子都會沒事的。”

“倒是你,祁王并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麽簡單……”

說起蕭成則,姬朝宗先前臉上的輕松也變得凝重了許多,當初顧廷撫向蕭成獻告密,他就覺得不對勁了,知道他查顧廷軒一案的除了陛下和太子也就京景明,可這三個人是絕對不可能有問題的。後來他私下查探建章宮的人也的确發現有問題之人,可還沒等他查出幕後主使,那人就死了,線索斷掉,他也只好把人換洗一遍。

看了眼身邊的顧攸寧,又看向京景明,他沉聲囑咐,“你們在京中,萬事要小心,不要與他起正面沖突。”

京景明早在姬朝宗回來之前就察覺出祁王的不對勁了,只是可惜,還是太晚了。

看着姬朝宗沉默許久,京景明最終還是長嘆一口氣,罷了,左右他從小就是這麽個脾氣,顧攸寧都勸不住他,他又能有什麽辦法?只能答應道:“放心吧,京城這邊有我,不會讓姑母他們有事的。”

說着又看了一眼顧攸寧,承諾道:“她也不會有事的。”

姬朝宗這才重新笑了,沒說多餘見外的話,擡起胳膊捶了捶京景明的右肩。

京景明也沒在這耽擱他們說話,說了句“我去找太子”就擡步走了。

等他走後,顧攸寧擡頭去看姬朝宗,她的确有許多話要和姬朝宗說,昨夜姬朝宗同她說完之後還要回家和長公主等人說話,兩人自然沒有多少相處的時間,今天這一路上又有那麽多人,他們也是到現在才有單獨相處的機會。

可真要開口說什麽,其實也說不大出來,該囑咐的也都囑咐過了,至于那些擔憂害怕,又何必說出來讓他擔心?凝視半晌,最後卻只是解下脖子上挂着的那塊玉佩遞給他。

“這是?”姬朝宗接過,目光有些疑惑。

顧攸寧:“你走得太急,我來不及去山上給你求平安符,這是我從小就戴在身上的,有辟邪保平安的作用。”

姬朝宗一聽這話,哪裏肯收?剛要給人重新戴上就被顧攸寧拉住了胳膊,豔麗的紅衣少女仰頭看着他,他們站在一株老梅樹下,寒風拂過樹枝,吹落一樹梅花,她就在這簌簌梅花下,和他說,“我這次不能和你一道去,有它在你身邊,我也能安心。”

“姬朝宗,別讓我擔心你,好不好?”

看着眼前少女強忍着淚意故作堅強,姬朝宗到底還是沒有拒絕她,他用力握着手中的玉佩,啞聲,“……好。”

那邊蕭成君等人已經說完話了,顧攸寧也沒有再耽擱下去,“我們過去吧。”等過去的時候,京景明等人已經上馬,姬朝宗看着他們說道:“你們先回去吧。”

京景明皺了皺眉,看了眼顧攸寧,又看了眼那輛馬車,心中隐約猜到些什麽,他也沒說,輕輕嗯了一聲,又朝蕭成君拱了拱手,而後率先離開。

其餘朝臣、幕僚也沒繼續留下,跟着人離開。

等他們走後,蕭成君看着站在一旁的姬朝宗和顧攸寧,溫聲笑道:“怎麽,說了這麽久的話還不夠?”他還是從前那副打扮,一身白衣,玉冠高束,眉眼清平如遠山。

蕭成君的身體雖然痊愈了,可到底多年舊疾,他還是有些畏寒的。

早春的天,他披着一身藍灰色的狐裘鬥篷,手裏還握着一個鎏金镂空的暖手爐,看着兩人,眉眼溫煦,不似高高在上的太子,更像一位溫潤的兄長,“我說弟妹,你還是把這家夥帶回去吧,這一路有他在我身邊,只怕我得被他煩死。”

顧攸寧幼時因為祖父的關系,和蕭成君也相處過幾回,如今被人這樣打趣,熱氣浮上臉,不免紅臉。

姬朝宗倒是一副神色如常的模樣,甚至因為這一聲稱呼還頗為得意地揚起眉,到底顧念他家阿寧是個害羞的性子,輕咳一聲,和身邊幾個官差吩咐,“你們先退下。”

“這……”官差面色猶豫。

等目光掃見男人面上的冷淡又連忙低下頭,輕輕應了一聲是,然後低着頭往後倒退。

蕭成君卻不知道他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好笑道:“你這是做什麽?”

姬朝宗沒回答。

蕭成君還要再問卻發現旁邊屬于顧攸寧的馬車有了動靜,循聲看去便見一個紫衣少女掀起車簾走了出來,溫和的笑容僵硬在臉上,握着手爐的手也驟然收緊一些。

顧攸寧拉着姬朝宗也退到了一旁。

“你……”

蕭成君看着闊別一年之久的傅望月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目光微滞,聲音喑啞,“你怎麽會在這?”似是想到什麽,他臉色微變,往旁邊一看,見他們都低着頭,立刻拉着傅望月往馬車旁走,确保這個位置不會有人瞧見她,這才壓着嗓音斥道:“誰準你私自回京的!”

“你可知道,若讓旁人知曉,你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大周律法明文規定,任何手握兵權的藩王都不準私自進京,一旦發現,立斬不赦。

“趁着沒有人發現,立刻給我回去!”蕭成君從小就是個溫和的脾氣,幼時是因為這個身體,不能大喜大悲,不能動怒傷懷,時間久了,縱使如今身體痊愈了,也還是這麽一副好脾氣。

這次被摘去儲君的位置,他雖然傷心,但也不至于動怒,至少底下人為他打抱不平的時候,他還能笑着寬慰他們。

可此時看着他面前的傅望月,蕭成君卻再也控制不住了。

他的胳膊縱使緊繃着也控制不住在顫抖。

他在害怕。

他怕旁人發現,他怕以他現在的能力護不住她,他怕……

“你在害怕?”傅望月也察覺到了,她擡起驚訝的眼眸望着蕭成君,見他目光閃躲,握着她胳膊的手也要收回,可她哪裏會讓他躲?反手握住他的胳膊,不準他離開。

“你在擔心我?”

雖是疑問,語氣卻很肯定。

見蕭成君仍側着頭不肯看她,傅望月主動站到他面前,雙手握着他的胳膊,仰頭直視他,“蕭成君,你看着我。”

蕭成君僵立了一會,終于還是如她所願看了過來,他微垂着眼眸,濃密纖長的睫毛下是一雙情緒複雜的眼睛,他像是在壓抑着什麽,聲音低沉喑啞,“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快些離開這,回襄陽去,別管這邊的事。”

“我可以不管這的事,可我不能不管你的事。”

傅望月沒強逼他回答,但也沒松開他,她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聲音雖低,語氣卻十分堅定,“我從襄陽一路跑到這,東躲西藏,終于來到你的面前,為的就是告訴你,無論你去哪,我都會陪着你。”

見他嘴唇微張,不等他說,她先說道:“蕭成君,你已經拒絕我很多次了。”

“你讓我離開京城,讓我在襄陽找個好男人嫁了,讓我忘記你……你看這些年,我做到哪一樣了?”她自嘲一笑。

“你這次當然也能拒絕我,可你覺得我會乖乖聽你的話離開嗎?”

“讓我陪着你離開,還是我跟着你,随時随地都會被人發現……”傅望月主動把選擇權交給他,沒有理會他的憤怒,握着他胳膊的手一路往下牽住他,“這一次,我讓你選。”

“你!”

蕭成君面上少有的揚起一抹薄怒。

他想像從前那樣冷着臉讓她離開,可看着眼前少女含着水光的杏眸滿是笑意,就連嬌俏的面容也是一片明媚,他最終……還是敗下陣去,舍不得再同她說那些令人寒心的話,他任她握着自己的手,啞聲問,“你不後悔?”

傅望月似是沒想到他會這麽快就答應。

短暫的怔忡後,她突然就笑了起來,踮着腳,雙臂高擡挂在他的脖子上,臉上、聲音都帶着無盡的歡喜,風揚起她的長發,她嗓音清亮明媚,“我從不後悔。”

她從來就沒後悔認識他。

倘若他是萬人敬仰的太子,她自然可以遠守襄陽凝望着他。

可他落到這種地步,她豈能坐視不管?就像她昨日和阿寧說的,無論他去哪,她都會跟着他一起去……若他是太子,她就做他最忠誠的臣子,為他駐守襄陽,保一方太平。

若他是罪臣,她就永遠陪着他,護着他,用她的雙手護他一世安寧。

風拂過,樹葉聲簌簌不止。

而傅望月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忍不住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再開口時,聲音卻帶了一些委屈,“蕭成君,以後不要再丢下我了。”

剛從臉上那抹溫熱的感覺中抽回神,聽到後話,蕭成君的心裏忍不住一痛。

他垂眸看着她,不再像從前那樣拒絕她,而是主動擡手抱住她。

“好。”他答應她。

從今以後,他再也不會丢下她。

“咳。”

姬朝宗牽着顧攸寧走了過來,看着兩人擁抱的身影,非常不客氣地笑着打斷他們。

傅望月難得紅了臉,主動從蕭成君的懷裏出來,然後第一次在姬朝宗的面前低了頭……蕭成君看着她這幅模樣,臉上不禁又染了一抹笑意,握着她的手,是十指相扣的手勢。

而後擡眸去看姬朝宗,也未責怪,只道:“走吧。”

“嗯。”

姬朝宗點頭,斂下臉上玩笑,“你們先上馬車。”等兩人走上馬車,才低頭看身邊人,“……我走了。”

顧攸寧原先還在因為表姐心願得償而高興,此時聽到這番話,神色便止不住一變,可她也沒說什麽,只是看着他故作輕松地點點頭,“好,你去吧,我看着你走。”

姬朝宗啞聲應“好”。

他轉頭吩咐杜仲照顧好顧攸寧,再看向顧攸寧的時候,張口還想再說些什麽,可最終卻什麽都吐不出來,只是深深凝望她許久,而後轉身離開。

顧攸寧目送着他離開,見他走得義無反顧,強忍了許久的眼眶還是忍不住泛起淚光,剛跟了兩步就見原本頭也不回離開的男人突然轉身大步朝她走來。

“怎麽了……”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人大力抱到了懷裏。

男人喑啞的嗓音響在耳畔,可也只是一會,他就松手離開,這一次,他走得很急很快,沒有回頭,他怕再回頭,看到她那雙含淚的眼睛就真的舍不得離開了。

……

宮中。

蕭成則處理完公務,看到還跪在大殿外頭的一衆臣子,陰鸷浮于臉上,低聲罵道:“一群老頑固。”也沒去理會他們,收回目光問身後內侍,語氣淡淡,“人走了沒?”

“回您的話,已經離開了。”

“嗯。”蕭成則負手于身後,左手撫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冷聲吩咐,“吩咐下去,尋個時機就把他們處理掉。”想到姬朝宗的本事又叮囑一句,“多帶些人馬,一次解決。”

“是!”

而此時去往涼州的一行人,姬朝宗在一次驿站停車的時候,吩咐官差去買幹糧,而他掀簾上了馬車。

“怎麽了?”蕭成君正在和傅望月下棋,見姬朝宗上來,停下動作看人,眉目溫煦。

姬朝宗卻沒回答他,而是攤開手,此時已近傍晚,馬車中還未點燈火,昏暗的光線襯得男人的手如白玉般透着光亮,而他攤開的手心裏赫然放着一塊虎符。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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