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先生,定位的那艘游艇停了。”
餘仲夜不瞎,在停的下一秒就從定位屏幕上看見了。
“開快點。”餘仲夜聲音很輕:“最快。”
“已經是最快了,但最快也要二十分鐘才能追上。”
餘仲夜不再說,從內倉去了外面的甲板。
站在船頭看着許葵所在游艇的方向。
驀地朝懷裏掏煙,沒掏到,戒了。
跟着出來的老林從懷裏掏煙遞給他。
餘仲夜搓搓手接過放在唇齒間,低頭按亮火機想點燃。
但是點了很多次都沒點着。
老林嘆了口氣,探身取走餘仲夜手裏的火機給他打着火。
餘仲夜唇齒間一直在抖的煙頭兌着點着了。
餘仲夜叼着,手臂撐在甲板上,微微眯眼看着遠方。
老林:“別怕。”
餘仲夜喃喃。
老林沒聽見,但感覺按照餘仲夜的性子應該會說他才沒怕。
畢竟從中午知道許葵失蹤到現在。
餘仲夜一直都很冷靜。
全程思緒半分不亂的安排,沒失控,沒嘶吼,沒抓狂,就這麽冷靜話少的盯着。
然後餘仲夜又補了一句:“我真的很怕。”
老林微怔,接着僭越的拍了拍餘仲夜的後背。
觸手後察覺到指腹下的背脊在微微的打着哆嗦。
老林無端的哽咽了,還有點欣慰,小聲勸解:“沒事,肖路不是個蠢人,他不會在沒到公海前傷害許葵,許葵也不是一般人。”
餘仲夜:“可我還是怕。”
聲音很輕,伴随着淺淡的海風悠悠的朝着老林耳尖裏鑽。
餘仲夜說:“很怕很怕。”
老林沒說話了。
陪着他看黝黑的地平線中慢吞吞的出現一輛開着燈的游艇。
兩船相對還餘幾百米時。
餘仲夜吐掉了唇邊的第三根煙,微微彎曲的背脊挺直,一眨不眨的看着對面游艇甲板上朝他揮手的白色身影。
餘仲夜今日始終昏暗無光的眼睛,慢吞吞的亮了,一直亮,亮到極致時,唇齒間帶出了笑。
可笑意未達唇角便僵住。
餘仲夜喊:“後面!”
聲音尖銳帶着顫抖。
餘仲夜紅着脖子,爆發出三十五年來最尖銳的吼聲:“後面!”
“許葵!”
“後面!”
“小葵花!”
許葵歡快的身影頓住,極快的回頭,卻只看見肖曉近在咫尺猙獰的笑,還有她揮下來帶血的匕首,以及肖曉身後漸漸燃燒起來的船艙。
野貓匆匆從京都趕到青城醫院是黎明,天色還暗着。
按電梯去頂樓,和在電梯口等着的老林對視了。
“怎麽樣?”野貓問。
“沒大事。”
野貓走去病房門口,從玻璃朝裏面看。
開了盞小臺燈,許葵閉眼在床上躺着,餘仲夜坐在床邊,看不見在幹什麽,但是明顯沒睡。
老林輕聲說:“肖曉想捅許葵,許葵避開了,拽着肖曉一起跳了海,餘先生跟着跳下去把許葵救了上來,救得及時,人沒事,肚子裏的孩子也沒事,但只醒了幾分鐘就陷入了昏迷,餘先生守着病床一步也不願意離開,只說一句,讓你來處理剩下的事。”
野貓點頭:“知道了。”
老林:“不能耽擱,找許葵前餘先生報警了,肖曉現在在南坪路關着,最遲天亮,人就會被提走。”
野貓面色暗下來:“沒事。”
野貓下樓上車。
老林從副駕駛座回頭:“怎麽處理?”
向家從軍。
餘仲夜知道天亮人會被警局提走,大半夜的讓她來明顯是對肖曉動了殺心,而且是必殺的決心。
野貓沒說這麽多:“先過去看看再說。”
老林在路上講事情的經過。
許葵在船艙裏被肖曉堵着,肖路攔了下來,讓許葵去甲板上等着。
許葵去船頭叫停了船。
接着怎麽着火,肖曉怎麽出來的,她一概不知。
現在唯一知道的,是肖曉自己說的,說她把肖路捅了,然後瘋瘋癫癫的說肖路該死,說他沒用,撐不起肖家,接着她為了毀屍滅跡放火燒了肖路。
肖路死沒死現在不清楚。
但船艙裏的确沒肖路的屍首。
十有八九是被捅後為了躲避火勢掉進海裏淹死了。
野貓沒說話。
到南坪路下車,接着皺了眉。
走近蹲下:“七七怎麽在這站着?”
說着捏起他的手搓了搓,很涼,像是在這站了很久。
許慕七:“我媽媽找回來了嗎?”
老林跟着蹲下:“找回來了,現在在醫院待着,天亮了林爺爺帶你去看好不好。”
許慕七說好,又轉頭看了眼肖曉所在的別墅,轉身去了對面。
野貓起身推開別墅大門。
進屋的剎那凝眉。
老林拉着她急速朝後退:“燃氣,燃氣洩露了。”
野貓怔松半響,掙開老林大步朝裏走,瞧見床上的肖曉伸出手探鼻息,接着摸了下手臂,冰涼。
沒氣了。
野貓呼吸微滞,轉身去廚房,捂着口鼻囑咐老林:“把燃氣洩露的報警器恢複成正常。”
老林愣住,一時間忘了遮擋口鼻。
野貓:“快,還有南坪路的監控,全都删了,趕在警察提人前。”
老林應下。
野貓出門看了眼對面亮起燈的別墅,輕輕的嘆了口氣。
天亮許慕七去醫院了。
去得早,許葵沒醒。
許慕七在床邊坐下,和餘仲夜挨在一起,沉默的等着許葵醒。
許葵一覺睡醒天色已經大亮。
眨眨眼,看向床邊坐着的餘仲夜和許慕七,驀地笑了笑,想說話,但是嗓子因為倒灌了海水,幹啞的說不出來,作罷了。
扁嘴戳了戳餘仲夜的手臂,接着戳了戳許慕七。
最後無聲的開口:“生日快樂。”
沒人回應她。
倆人一模一樣的面無表情,就這麽直勾勾的看着她。
餘仲夜把她手塞回去,半響後,拉出她的掌心,摩擦了瞬她紅腫的手腕,臉頰埋進掌心,聲音很低很低,“小葵花,你吓到我了。”
許慕七在旁邊點頭,點着點着眼淚掉了下來,唇角往下彎,委屈的像是個沒人要的孩子。
“媽媽,你吓到我了。”許慕七哽咽的,無聲的往下砸着大顆大顆的眼淚:“你真的吓到我了,我……我以為我以為……我又沒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