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堇緊緊咬住牙關,伸出手來一把将她推開,“讓……”一個字還沒說完,江婳就已經被他推倒在地。
“你還真推……推……推……”她邊說便站了起來,拍拍自己身上塵土的同時看着他,突然覺得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對勁,還有,他捂住自己胸口做什麽,好像很是痛苦的樣子,“你怎麽……了?”她好心問道,見他的身子搖搖晃晃就快要暈倒的模樣,心下有些緊張了起來,試着去扶他,并重複問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周堇撇開頭,神色突然一緊,将她用力甩開後往前走了幾步,走到門前,便覺頭暈目眩般穩不住身子的扶住門框,身子也有些搖晃顫抖。
江婳見他這幅樣子,便忍不住往前走去,“還說沒事,你以為你是金子鑄成的嗎?”她伸出手去想扶他。
他輕輕将她推開,“用不着,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江婳嘲諷般笑道:“呵!是,誰的身子誰不知道,就是你,生病了還不好好對待自己,你以為你是貓有九條命啊?貓都比你會好好珍惜生命。”
一看他這幅模樣,猜想大致是昨夜淋了雨,回去又沒好好照顧自己的後果。
“那就走,馬上消失——”他怒吼道,身子便一點一點的下沉,直至最後倒在地上,眼中還剩一絲微弱的光,透過微光,最後看了一眼江婳,說道:“你走……”便暈了過去。
江婳連忙蹲了下來,見他沒有反應,于是就端着他的臉頰拼命的搖晃,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喂……你怎麽了?”
“對不起啊!我錯了,可是,你能不能醒醒,哪怕說一句罵我的話也行啊。”一邊語言刺激着他一邊用手試着他的額頭,“額……哎呀,怎麽這麽燙……”
“來人啊——快來人——”情急之下她只有大聲呼喊,她手足無措的看着他,這可怎麽辦才好。
她擡頭看看天色,已經慢慢暗了下來,若兒也被她遣回去了,剛剛一番呼喊無人應聲,怕是這位小王爺的下人也不在,只有幾個看守禦書房的侍衛過來了。
江婳跟着侍衛們送周堇回了輕岚宮,叫人請來太醫診治,太醫說只是受了些風寒,再加上太過操心勞累了,開幾服藥吃了,再休息休息就會好的。
待送走太醫後,江婳便吩咐下人們去熬藥。
“江小姐,小王爺已經沒事了,就讓奴才送您回去吧!”小丘子一旁說着,丫鬟們就端來藥湯。
小丘子是周堇身邊的服侍太監,個子矮矮的,聲音細細的,也許是年紀少的緣故,看起來很是稚嫩,說起話來倒是挺穩。
回想起方才太醫所說的話,她便有些好奇的問道:“莫不是你們伺候得不好,才讓小王爺如此勞累!”除了這個理由,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能解釋一個衣食不缺的小王爺勞累的原因。
小丘子被她的話給吓得直接跪到了地上,“奴才們不敢讓小王爺勞累,而是……而是……”
“是什麽?”她問道。
小丘子猶豫了一會兒後,閉緊牙關搖了搖頭,“奴才不敢妄自議論主子的事情,況且,奴才是皇上派給小王爺的,才來這輕岚宮不久,對主子的事情還不全知。”
江婳點了點頭,讓他起身來,再沒追問下去。
不是因為她信了他的話,而是因為他實在是不會說謊,臉紅心跳的一目了然,不問是不想讓他為難,畢竟在小王爺身邊當差是個難得的機會,他這樣做也是對的。
“江小姐,藥熬好了。”
一個宮女走了進來,手裏還端着藥,坐在床邊,礙于周堇昏睡不醒,藥物便很難送入,反而溢出唇來,流到衣服上,宮女連忙抽出帕子為他擦拭,臉上露出一幅力不從心的感覺。
江婳瞧見了,頓了頓神,說道:“我來吧!”拿過宮女手上的藥碗,笑了笑,宮女便從床邊坐起,讓江婳坐下。
“小丘子,幫我托起一些小王爺的肩,”江婳說道。
“诶,是。”小丘子連忙走了過去,坐在床頭,雙手将周堇肩頭托着,問道:“江小姐,可以嗎?”
江婳點了點頭,随後舀了一小勺碗裏的湯藥,在唇邊抿過後覺得冷熱适宜才送到他嘴邊,左手将藥碗遞給身邊的宮女,空出一只手來輕輕掐住周堇的下巴,微微上提,牙關便随之打開,湯勺便趁機送入,将藥喂了進去,才收回湯勺,左手用力提起他的下巴,小使巧勁,便見他咽喉之處蠕動了一下。
小丘子開心的笑着,“喂進去了。”身邊的宮女同樣驚訝的笑着。
江婳笑道:“來,再喂。”
看着如今躺在床上的周堇,一臉的虛弱疲憊的模樣,真無法想象到底哪個他才是真正的他。
酉時,才從輕岚宮中離開,回到鴛桃宮吃完晚飯後又覺得心悶,就想出去走走,便去請樂雙一起,沒想到從若兒那兒得知,樂雙早已睡下,于是就不去打擾了。
夜色漸深,暮色降臨,遣下了若兒,只簡單的批了件暗紅色的披風,徑自走了出去。
穿過安靜的桃林小徑,走出鴛桃宮,提着一盞燈,走在禦道之上。
曾經,她以為,只有鄉間的夜才靜谧無比,如今親身體會,才知道,皇宮之大,後宮妃嫔數千,宮女太監無數,在夜裏,竟也是如此安靜。
安靜得令人有些害怕。
不過,宮中月色并不輸宮外,只是更加冷了些。
突然,從禦道盡頭拐角處走出一個身影來,襯着月色,和着燈光,一抹雪白映入眼簾,越走近,越加看清迎面臉龐,是周海。
“二皇子,”她下意識的垂了頭,叫了聲。
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周海一愣,環顧四周,問道:“如此寂靜之時,姑娘獨自一人,為何不旁帶個宮女,宮中之路錯綜複雜,要是迷路了,可不知要多久才能回去。”
“多謝二皇子關切,只是出來走走罷了,并沒有想要走遠。”江婳擡眼,看着他,夜風輕輕撩動他綢白色的衣袖,燈光映照在他絕美的容顏之上。
白日裏她就覺得他長得與別個男子不同,不論是課堂之上還是在課堂之下,都不愛講話,一度令她覺得,他是性情內斂,無法啓齒。
而今天看來,又或許是他不太喜歡那樣的環境。
周海朝前多走了幾步,停在她手中的燈盞前,盯着她看,“叫我海。”
江婳身子瞬間動了動,渾身打了個哆嗦,忙不疊的說道:“不敢造次,還是規矩着來比較舒服,夜寒,二皇子還是趕緊回宮去吧!”
周海點點頭,“夜寒,我先送姑娘回宮再自行回宮。”
“不必了,”她回絕道。
周海看着她,微微一笑,“好,那姑娘先走。”
江婳朝他回了一點微笑,小心的轉身,慢慢往回走着,時不時回頭觀望,總能看見那抹白色身影伫立在禦道盡頭,她的一跨一步盡在他眼裏,一直到她消失在禦道上,拐彎進了鴛桃宮,禦道之上就只剩下冷冷的微風和安靜的牆邊建築。
不覺間,時光穿過昨天,日頭如約而至,今兒太傅不在宮中,便無須去禦書房中,可以暫且休息一日。
一早,樂雙同她一道吃過餐後,就被太子身邊前來通信的太監給請了去,說是太後很是想見見她和太子,難得太傅不在,便得空去了。
鴛桃宮中只剩下江婳一人獨自坐在桃花樹下的亭臺之內,無聊間讓若兒在上面放了一個棋盤,一人分當兩人下起了棋。
若兒見她待着無聊,就送了些糕點來,“小姐,吃點點心。”
江婳看了一眼,忙推手道:“不想吃。”
“要不,若兒帶小姐去外面走走?”若兒試探性的問着,心底也是無聊。
遙想她與小姐在府上的日子,可真是不知輕松多少,道總不會像在這兒,雖然人多,卻沒幾個記得名字,更別談能聊得來。
江婳将手裏的白子放回到棋盒當中,擡頭看着若兒:“去姐姐那兒吧!”
若兒搖搖頭,說道:“剛才樂雙姑娘走的時候,奴婢聽見那太監說什麽,婧妃娘娘此時也在太後娘娘那邊,現下去恐怕不妥。”
“那還是留在這兒罷。”唯一的樂頭都沒了,江婳只有對着若兒手裏那盤都快被吃厭了的點心下手,勉強吃了一個。
若兒放下點心盤子,突然想到了什麽般,用手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額心,說着,“今早奴婢想去禦廚房讓掌廚公公多拿些做糕點的食材,無意間聽說那殺害雲妃的兇手昨兒夜裏已經被抓住,給皇上知道了,被亂棍打死在牢獄之中。”
“什麽?”江婳嘴裏一口的糕點全噴在了若兒的臉上,“那兇手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