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為亂世謀 — 第 10 章 碾墨為書寄雲月

待韓王安離開後,張良才焦急的走到兮月公主面前,彎下身子說:“兮月不哭,讓我看看你的手。”

兮月公主抽抽噎噎得伸出了她的小手,張良心疼的說“沒事了,我給你吹吹,痛就轉移到我身上了,你就不痛了。”

兮月公主說:“嗚嗚…不…不疼的,一點也不疼……”

張良說:“好好,不疼,是我心疼,你看手已經腫起來了,我帶你回攬月殿敷藥。”

兮月公主說:“父王怎麽可以這樣……他又打我…嗚嗚……”

張良說:“兮月對不起,是我的疏忽讓你蒙受不白之冤,是我的錯。”

兮月公主說:“不是……不是你的錯,我只是不明白,別的哥哥姐姐犯錯父王打罵他們的時候都有母後護着,為什麽我沒有?嗚嗚……我要母後。一定是我的錯,我不乖,所以我沒有母後。”

張良說:“其實你的母後沒有離開你,她只是去了那個世界,在那裏看着你,守護着你。”

兮月公主說:“那個世界在哪裏,我想去找母後,嗚嗚……”

張良說:“乖。不哭了,那個世界死後才能去,所以你不能去。但是你要知道王後娘娘只是換了另一種方式陪在你身邊,你是最乖的孩子,所有人都知道王後娘娘最愛你了。你知道嗎?兮月,對于一個人來說最重要的就是生命,你是王後娘娘付出生命也要守護的人,是早在出生時就被愛填滿的孩子,所以不要說這些喪氣話好嗎?”

兮月公主擡起頭看着張良說:“你說的是真的嗎?”張良微笑着點了點頭。

兮月公主說:“我是被愛着的?”張良又點了點頭。

兮月公主說:“那麽,母後是不是很喜歡我?像其他哥哥姐姐的母後喜歡他們一樣嗎?”

張良:“王後娘娘對你的愛比任何人都多,是任何人都比拟不了的。”

兮月公主:“那我以後死了會在那個世界見到母後嗎?”

張良低頭深思,他不知道怎樣回答,雖然世間多得是生離死別,但他不願想這些事發生在兮月公主身上,。并且,他也不知道這世上是否真的有“那個世界”的存在,若是沒有那麽他現在就是在欺騙兮月公主,她将來會不會讨厭自己了?即使這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一時間世界靜了下來。兮月公主說:“張良,如果我再見到母後,我一定會告訴她,我很開心,因為我有張良陪着!”

張良先是震驚然後溫柔的摟緊兮月公主說:“兮月,我絕對會陪着你的,我也會用我的生命忠誠的守護你,直到你獲得幸福……”

話沒說完,兮月公主就“阿嚏”了一聲,張良無奈的抱起兮月公主說:“先回去吧!不然生病了。”兮月公主環着張良的脖子說:“嗯,我們回去吧。”

幾天過後,兮月公主在張良的精心照顧下終于恢複精氣神,而張良也名正言順成為了兮月公主的老師。

張良讓兮月公主為他研朱漆,他在錦帛上寫下了七國文字并一一為她解釋。

張良說:“現在除了韓國之外還有其他國家,它們都很強盛,尤其是秦國。

秦國擁有着強大的兵力,自從秦孝公手下的商鞅變法開始,秦國君主便代代勵精圖治,到了嬴政這一代已經是空前強盛了。

長久以來,韓國與秦國因為許多因素而關系僵硬,當下的局勢秦國如狼似虎,而韓國就如案板上的魚肉一般任其宰割。”

兮月公主說:“那我們可以反抗呀?怎麽能随便讓人欺負呢?”

張良說:“的确是這樣,可是秦國太過強盛,在絕對實力面前,不止是我們韓國,甚至是其他幾個國家都不能與之抗衡的。”

兮月公主說:“哦,那怎麽辦?”

張良有些羞赧:“這個,我暫時沒想到…”

兮月公主笑他:“他們都說你聰明,原來你也有不會的事情呀!”

張良:“我非聖賢,有很多事都不擅長,只是大家擡愛罷了。”

兮月公主:“剛才是我逗你的,我就算知道也不能笑話你,況且現在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麽解決,更不能笑話你了。”

張良微笑:“這國家間的鬥争,不可能三兩句就說明白,我們一同學習,将來才有能力為韓國排憂解難。”

兮月公主:“嗯嗯,我一定好好學。”

張良說:“那我現在先教你寫秦國的字好了,畢竟它是個強國,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說不定以後會有用處。”

兮月公主說:“哼~這些難不倒我!”

張良挑眉說:“真的?”不容置疑,兮月公主的确很聰穎,雖然學起來有些困難,但是基本已經掌握到了訣竅。

不到一個月,兮月公主已經把基礎學得七七八八,這天張良看着兮月公主紅撲撲的臉有些着魔的說:“我教你念首詩吧!”

兮月公主好奇的說:“什麽詩?”

張良說:“跟我念就行了。這是一首寫秦國民風的詩,名叫《蒹葭》。

恰巧今日柔姬身子好得差不多想出來走走,聽宮人說張良在攬月殿教兮月公主習字,于是順道過來看看,她看兩人認真的勁兒,只打算在門口看一下,不作逗留,卻聽到張良要教兮月公主念《蒹葭》;她沉默的摒退宮人,看張良到底要做什麽。

張良:“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兮月公主很認真的跟着張良念着。然後她提起毛筆一筆一劃的寫着,等到兮月公主寫完後,張良又拿起筆畫了一幅畫在旁邊,上面是一個女子在采蒹葭,男子在遠處看着,意境朦胧,引人遐想。

兮月公主說:“想不到你還會畫畫,可是這首詩的意思是什麽啊?”

張良的俊臉一紅,他在心中罵自己說:“真是的,怎麽能教兮月公主這種東西,剛剛一定是着魔了,怎敢的呀…”

張良看着兮月公主好奇的樣子尴尬的咳嗽了一聲,說:“兮月,現在我說了你也不明白,等你長大了,你就知道了。”

兮月公主抱怨說:“總是說長大怎麽怎麽的,其實就是在搪塞我!”

張良說:“好了,以後你就明白了,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的寫字,你看你寫錯了。”

兮月公主說:“沒有啊!哪裏有啊?”

張良微笑的剛想說話,身後就傳來了久違的柔姬的聲音。兮月公主停滞了一下然後丢下了筆,轉身跑向了柔姬,一下子撲到了她懷裏。

柔姬眼含熱淚的說:“兮月真乖,看到你活蹦亂跳的我放心多了。”

兮月公主帶着哭腔說:“柔姬姐姐,我好想你,太醫總說你要靜養,我都好久沒見到你了。”

柔姬憐愛的說:“小丫頭,我現在病好了,可以每天陪着你了。”

兮月公主說:“我一直想要見到你,我好想好想你啊,柔姬姐姐。”

柔姬笑着說:“你啊,就是嘴甜。好了,我吩咐廚房給你這個小饞貓做了綠豆糕哦。”

兮月公主擡頭看着柔姬說:“啊!太好了,柔姬姐姐你對我真好!”

柔姬寵溺的說:“去吧,小饞貓,我和子房有話要說,東西在外殿的桌子上。”

兮月公主“嗯”了一聲,然後歡快的跑了出去。

兮月公主出去後,柔姬馬上冷下了臉說:“弟弟,你知道剛才自己幹了什麽嗎?《蒹葭》?兮月不懂,難道別人就不知道嗎?”

張良平靜的說:“我知道,我只是一時想起這首詩,所以……”柔姬拿起桌上的畫,厲聲說:“這是什麽!你看看你都教了兮月些什麽!你剛剛的神态、語調無論是誰看到都可以治你大不敬的罪,治你觊觎王族的罪!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呀!”

張良看着畫沉默了許久,然後他擡起頭說:“姐姐對不起。”

柔姬說:“你應該知道兮月的身份,你也應該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

張良說:“我知道。”

柔姬說:“既然知道,那你就不該抱有其他感情!她是君你是臣,你對她只能是忠誠的臣子情。”

張良聽了這話,暗暗的握緊了袖中的拳頭說:“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也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我不曾有過非分之想!”

柔姬看張良如此決絕,于是放松了語氣說:“那就行了,是我太敏感了,你和兮月不過是兩個孩子,而且這兩個月辛苦你照顧兮月了。”

張良說:“這是我身為人臣該做的事。”

柔姬寬慰的點點頭說:“嗯,你的任務算是完成了,我的身體也恢複了,所以你明天就出宮吧,免得人多口雜,又讓姬婉有了可乘之機。”

張良說:“可是…我要教兮月寫字啊。”

柔姬說:“這你不用擔心,你在這裏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我總不能一直活在張家的庇護裏。至于兮月,我會專門找人教她的。”

張良見沒有還轉的餘地,于是點了頭說:“我知道了,我現在就收拾收拾東西吧,明天啓程。”

柔姬說:“好,去吧。”張良轉身離開了。

柔姬暗暗嘆了口氣,今天的事也許是她反應過激了,兩人都是小孩子,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互相沒有防備而已。

她的這個弟弟從小就很優秀,不論處理事情還是人際關系,都可以應付自如。加上他從小好結交朋友,兮月公主和張良多接觸也不是什麽壞事。

可是,張良終究能長久留在這個王宮…唉!

出了攬月殿,張良走到了兩人在王宮裏第一次見面的地方,看着早已落敗的花枝,無聲的嘆了口氣。他就要與兮月分別了嗎?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呢?

夏天在不知不覺間悄然逝去,張良與兮月公主的快樂回憶戛然而止。張良有些茫然的看着偌大的王宮,心中湧起了無數失落感。從前,就算是一件他十分喜歡的玩意兒被其他大臣的孩子強行要去,他可以微笑着送給對方。對于人,他更是沒有什麽執念,他知道那些如浮雲般得東西遲早會消逝,與其追求不切實際,不如順其自然。可是一想到要離開兮月公主,他的心裏卻不是滋味,不同于以往的失去,他淡漠的心有許多疼痛與酸楚。他不知道,這算什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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