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為亂世謀 — 第 41 章 畫舫之禍

第二日,天朗氣清,畫舫在水中自由漂流,四人坐在一起,就算顏鶴在其中調劑交流也抵擋不了尴尬氣氛。沒法,顏鶴靈機一動說:“我們這樣無聊,不如來玩投壺如何?”

莫緋衣爽快答應,張良也答應了,兮月公主為難的說:“投壺是什麽?”

張良剛要開口,顏鶴就搶着回答:“投壺就是以盛酒的壺口作标,在一定的距離間投矢,以投入多少計籌決勝負,負者罰酒。”

兮月公主搖搖頭:“我恐怕不行,我沒玩過。”

顏鶴誘哄道:“沒事,不是什麽難事,一會兒就學會了。”

莫緋衣:“玄月和圓月去莊裏辦事了,妹妹不玩的話,我們三缺一可不好玩了。”

兮月公主偏頭看着張良,可張良居然期待着她答應,實在拗不過她只能答應了。

游戲一圈下來,兮月公主輸的最多,不過喝酒最多的是張良,兮月公主心疼張良替自己擋酒,竟認真的玩起來。

熟能生巧,她喝酒的次數越來越少,幾十個來回他們四人都醉醺醺的,顏鶴攬着兮月公主的肩說:“兮月,走帶你去看荷花,特別好看。”

兮月公主:好呀,在哪裏?”

張良伸手想把顏鶴扯開,可莫緋衣抱住了他的手臂,莫緋衣:“子房,其實我有話想對你說。”

張良:“城主有什麽話可以待會兒講。”

莫緋衣搖頭:“不,就現在。”

張良心中焦急,面上不顯,輕輕掙脫莫緋衣抱着他的手臂,站直了看着莫緋衣,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莫緋衣:“其實從很久以前我就心悅于你,現在我們也到了适婚的年紀,不如留下來,你做城主,我做你的妻。

張良:“子房只是一介草民,擔不起城主的厚愛。”

莫緋衣:“你擔得起。”

張良:“莫瞿城經歷代城主嘔心瀝血,子房無能無德,難堪此任。

莫緋衣:“我說你可以,你就可以。”

張良扶額:“城主你喝醉了,先休息一下吧。”

莫緋衣又要拉他,張良躲開了,莫緋衣雙眼通紅道:“我所說所做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我那麽喜歡你,你難道不曾心動?”

話說的如此露骨了,張良也不能在虛與委蛇下去,他輕聲說:“子房知曉城主心意,但我不曾心動。我來莫瞿城只為複國,城主的邀約除了這次,子房從未應允過,我以為城主也知我心意。”

莫緋衣:“不是的,對不對,那你推薦來的那些能人異士呢?”

張良:“只為報答城主的恩情。”

莫緋衣:“我與你讨論到深夜,你為我蓋上的衣服呢?”

張良搖頭:“城主迷迷糊糊睡着,我看圓月與玄月離開,便跟在後面離開了,不曾有蓋衣之說。”

莫緋衣流淚苦笑:“原來這麽多年都是我自作多情……我以為你從來不收我送的禮物,不應允我的邀約,是矜持;以為你幫我尋奇人異事,在莫瞿城有難時挺身而出是為了我,原來你所做一切是為了心中大義,是我誤了我自己。”

張良:“莫城主,對不起。”

莫緋衣:“我需要你說什麽對不起,你的這句不過是覺得對不起道義,而非對不起你不喜歡我。既然如此,我還有一個問題要你回答。”

張良:“莫城主請問。”

莫緋衣:“你對兮月姑娘的照顧也是出于道義嗎?”

張良微笑:“是也不是,因為她是韓國公主,所以我要照顧她,但不僅僅因為她的身份,更多的是我心悅她,想要保護她,愛護她,為她奉獻一切。”

莫緋衣嗤笑:“原以為子房先生心如鐵石,不過現在看來只是因為不是特定的人罷了。去留你随意,莫瞿城永遠歡迎你。”

張良作揖:“多謝城主。”一禮畢,張良才焦急去尋兮月公主。

這邊顏鶴摟着兮月公主過來,兮月不動聲色的掙脫了,顏鶴笑問:“兮月姑娘就跟着我過來,難道不擔心他們在那邊孤男寡女?”

兮月公主看着荷花問:“擔心什麽?”

顏鶴:“你也看到了,莫緋衣喜歡張子房,今日是有備而來的。”

兮月公主:“一切随緣,讓他們單獨相處也是好的。”

顏鶴皺眉:“你不吃醋?我看的出來你和張子房關系匪淺,倘若他真成了莫緋衣的夫君,有你哭的。”

兮月公主認真思考:“我好像心裏很難受,但是理智告訴我應當不去看,不去管,往日我所珍視的人皆離我而去,若我心巋然不動,便不會傷心難過。”

顏鶴:“唉,你小小年紀的,怎麽能這麽想,珍視的人怎能放手呢。”

兮月公主鄙視:“你不是喜歡莫城主嘛,還不是在這裏與我杵着。”

顏鶴尴尬:“我怎麽可能,哈哈哈,不可能。”

兮月公主:“明眼人都知道。”

顏鶴:“好吧,既然被你看出來了,我就不遮遮掩掩了。”說完他輕佻的把兮月公主堵在角落,想戲弄一番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

“砰”顏鶴以詭異的姿勢摔出去老遠,原來是張良提着他的領子把人摔了出去,這一下摔的實打實,顏鶴痛得說不出話。

張良拉着她問:“兮月你沒事吧!他做了什麽!?”

兮月公主搖搖頭,張良松了一口氣,轉而厲聲對顏鶴說:“臯雲兄自重,這種玩笑以後莫要再開。”

顏鶴痛得滿地打滾,回不出一句話。

船上熱鬧非凡,沒人注意到水下異動,待知道畫舫以被人控制,已經晚了。

兮月公主感覺身體很痛,她掙紮着醒過來,只感覺耳朵被嘈雜的聲音吵得“翁嗡嗡”的。她艱難的睜開眼睛看着完全陌生的土坯房,張良擔憂的問:“兮月怎麽樣?有沒有受傷!”兮月公主搖搖頭,才發現他們都被綁着。張良挪動了一下,讓兮月公主靠着他的胸膛,兮月公主虛弱的靠着張良,正好與莫緋衣面對面。

莫緋衣看着兮月公主和張良你侬我侬,根本就沒她什麽事,她憤恨的踢了躺在她旁邊的顏鶴一腳,顏鶴“哇”的一聲挺直了身體,四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莫緋衣陰沉着臉:“我們被埋伏了!說不定是我的某個仇人。”

顏鶴:“哇,莫城主,那還真是…還真是不得了了。”

莫緋衣:“閉嘴,慌什麽!”

張良:“我們暫時不會有事,要是真心想殺我們,也不會留我們到現在了。”

“吱呀”土坯房的門被打開,為首的是一個肥頭大耳的人,兮月公主看他的裝扮應是大富大貴。

莫緋衣咬牙切齒的說:“王福!你這個王八蛋想幹什麽!”

王福笑的開心,連臉上的肉都是一抖一抖的,“莫城主,別來無恙啊?哈哈哈。”

莫緋衣:“你想做什麽!”

王福:“莫城主不要激動,容易傷身,我這次請你來是想跟你談生意的,無奈你總是閉門不見,只好用點手段了。”

莫緋衣:“什麽生意?”

王福:“興隆街的那些個商鋪全部送給我如何?”

莫緋衣:“你想都別想,回去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王福揚起手就給了莫緋衣一耳光,罵道:“賤人,你現在在我手上!你還敢嘴硬,只要興隆街的商鋪已經很給你面子了,不然我讓你在這裏死于無葬身之地!”

莫緋衣吐了一口血唾沫:“人渣,你以為你算個什麽東西!”

王福揚手又要打下去,兮月公主剛想動身撲過去阻止,顏鶴就率先擋在了莫緋衣面前說:“王老爺,消消氣,再不濟也不能打女人是吧?”

王福:“你是誰?”

顏鶴:“在下顏臯雲,莫城主手下的一個小門客。”

王福聽過顏鶴的名字,這個人交友甚廣,家事背景也過硬,在學術方面以詭辯出名,在商場上狡猾如狐貍,卻沒想到甘心在莫瞿城做莫緋衣的門客。

王福:“原來是臯雲先生,久仰了,不過在生意沒談成之前,先委屈一下了。”

顏鶴:“不用耽擱了,這生意談得成,談得成!”

莫緋衣:“顏臯雲你再說一遍?”

王福忽略莫緋衣的吼聲,笑着說:“怎麽個談的成法?”

顏鶴:“我們當然是同意的,財和命怎麽能相提并論。”

王福:“果然還是臯雲先生是明白人。”

莫緋衣怒吼:“我不同意!”

顏鶴貼着莫緋衣的耳朵說:“我知道你不會屈服,可是錢財是真的比命重要,等回去我們再想辦法讨回來,要是讨不回來,我給你補上。”

莫緋衣有了臺階下也冷靜下來,“契約拿來,我簽。”

王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房契,讓莫緋衣簽字畫押,還高興的讓人給他們松綁。

“砰”門被踹開,一個粗犷的漢子提着刀走了進來,刀尖滴着血,滴了一路。王福吓了一跳,旋即谄媚的說:“匪老大,您回來了,我借了你的手下一用,報酬你也看到了,就放在…”

匪老大:“報酬?我們可是綁了個莫城主,就那麽點?夠弟兄們塞牙縫?”

王福陪笑道:“我回去就準備,放人吧,我這事談妥了。”

王福轉身想走,匪老大說:“站住,我準你走了嗎?給我綁上。”

山匪遵從命令又把四人綁了起來,王福知道匪老大是個喜怒無常的人,他擡腳想走,匪老大手起刀落,在王福背上砍了一刀,王福就倒下不動了。

匪老大:“他還沒死,丢到山下喂狼吧。”

兩個山匪拖着王福肥胖的身體下了山。

張良錯開身體擋住了兮月公主的視線,而顏鶴和莫緋衣突然覺得大事不妙,這已經不是錢能解決的問題了。

匪老大:“喲呵,剛剛在外面聽到這次讓我們抓到了莫瞿城城主,這次賺大了!”

莫緋衣:“你想怎樣?”

匪老大:“在這裏占山為王日子艱苦,食不果腹,不如殺了你,再占城為王豈不是更好?”

莫緋衣輕蔑的說:“哼!就算我死了,莫瞿城也不是你這種山匪能染指的!”

匪老大:“呵呵,要是得不到莫瞿城,那我就殺了你們,我也不吃虧。來人,把他們四個綁到外面木樁上,給野狼當食物去。”

等兮月公主被提着站起來的時候,匪老大顯然移不開眼睛,他惋惜的說:“可惜了這麽美的姑娘,不想成為口糧,你現在服個軟撒個嬌,我就把你收了,不讓你受苦了。”

兮月公主看了她一眼說:“不必了?”

匪老大也不惱,他胸有成竹的說:“我最不喜歡強迫了,我等着到時候你來求我,那個時候再讓你好好伺候我。”

張良:“滾!”

匪老大看了張良一眼,被張良的眼神震懾住了,他甩甩頭,吩咐了一下其他山匪就去另一間房間裏喝酒去了。

等他們被帶出去以後,他們才發現這裏是莫瞿城的後山,可是莫緋衣并沒有聽過這裏有山匪,事有蹊跷。

房間裏,山匪們喝酒吃肉,還高談闊論的要奪得莫瞿城,顯然對老大的這個突發奇想充滿了憧憬。

空氣裏有濃重的血腥,不遠處成群野狼眼睛冒着綠光看着他們,卻沒有走過來,這時他們借着微光看清了他們前面屍體,全部是畫舫上的仆人。

莫緋衣悲痛的別過頭去,張良輕聲說:“兮月別怕,不要看。”

兮月公主“嗯”了一聲。

顏鶴揶揄道:“真是前有狼後有虎啊,也不知道狼群會不會吃飽了,不攻擊我們,要是被吃了,與緋衣和兮月姑娘兩個美人死在一起,也是人生樂事了。”

張良說:“不會有事的。”

張良和兮月公主、顏鶴和莫緋衣背對背綁在一起,張良用手偷偷解繩子,奈何山匪力氣大綁的緊,根本解不開。

兮月公主:“我頭上有發釵,張良你用嘴拿下來。”

張良依言銜下發簪,兮月公主再以口傳遞,扭頭丢在張良手上,見發簪穩穩落在張良手裏,她才松了口氣。

顏鶴看着莫緋衣,莫緋衣羞恥的說:看什麽看,還不快點。”

清風徐來,他們能感覺到身上的汗被吹涼,等四人身上的束縛解開後,張良小聲說:“我數一二三,我們就跑,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能回頭。”

“一,二,三,跑。”四人拼命往山下跑,不料被出門撒尿的山匪看到了,他大喊:“來人呀,那四個人跑了!”

山匪們應聲而出,拔起插在泥巴裏的火把就追。四人不了解路況,也跑不過身強體壯的山匪,顏鶴沒跑幾步就被按倒在地,莫緋衣一頓,一支箭矢就朝她射來,兮月公主一把将莫緋衣推開,她以為這支箭能被躲開,張良在那一剎那抱住了兮月公主,箭矢穿透了張良的肩胛,張良倒在了地上。兮月公主嘴唇顫抖,卻說不出一句話。張良斷斷續續的說:“兮月,快跑,去找人…我們…才有救。”

兮月公主怎麽忍心逃跑,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辦。這時她看到山下的火光,星星點點,她想賭一把,賭一個可能。

她拼盡全力撿起掉在地上的火把,原路返回,山匪沒想到她會去而複返,紛紛錯愕,山匪還沒反應過來,她點着了柴火房,衆山匪感覺大事不妙,慌忙去抓兮月公主,兮月公主心急如焚,幾近瘋狂的點燃柴火。火勢越來越大,山匪顧不得那麽多,只得找水撲滅。

兮月公主只希望火勢越來越大,能讓山下的人找到他們,莫瞿城不大,若是城主失蹤了,他們肯定要出來找,而她剛剛看到的光亮很多,像極了火把,想必是有人來找他們了。

火勢越來越大,熾熱的火舌舔舐着兮月公主的衣服,一陣難聞的臭味升起,可是她已經不能感知了,她一心只有受傷的張良,而忽略了被火灼燒的頭發,長發瞬間卷曲枯萎,變成了灰土。濃烈的煙塵讓她睜不開眼睛,她咳嗽着逃了出去,還沒跑兩步就暈倒在地。

這時圓月和玄月趕到了,莫府的武林高手與山匪惡鬥,這些山匪不似普通人,個個訓練有素,聽到哨聲後全部跑了。

兮月公主被抱到張良面前的時候,張良覺得傷口的疼痛不如心的疼痛,兮月公主臉上全是黑痕,長發也被燒掉了大半。張良頭抵着兮月公主的頭,輕輕說着對不起,莫緋衣看着張良和兮月公主的動作,她明白了,他們兩個人的世界,根本容不下任何人。

還好張良只是被射中肩胛,并無大礙,圓月做了簡單處理後讓人送下了山。

莫緋衣一瘸一拐的走下山去,她拒絕了所有人的攙扶,倔強的跟在擡着王福的下人的後面。顏鶴看不下去了,他慢悠悠的接近莫緋衣說:“緋衣我可以這樣叫你吧,其實…處處都有鮮花,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呢?”莫緋衣聽着他“口歪眼斜”的比喻,心裏卻不那麽難受了。

顏鶴在她面前彎下腰說:“緋衣上來我背你,不要倔強了,你已經很完美了。”

莫緋衣鼻子一酸,她用力的抓住顏鶴的肩頭,顏鶴“嘶”了一聲也不多言,只能任她抓着,不多時,顏鶴感覺脖子上濕乎乎一片,他知道是莫緋衣哭了。他放慢了腳步,離隊伍遠了一些。

顏鶴柔聲說:“別哭了,乖。”

莫緋衣鼻音很重可她就是不承認,顏鶴無奈的說:“好吧,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莫緋衣孩子氣的說:“好。”

等顏鶴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到莫府的時候,莫緋衣早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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