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為亂世謀 — 第 44 章 願君心似我心

莫緋衣縫制衣服漸漸熟練起來,竟能分神和兮月公主聊天。

莫緋衣:“兮月,聽說你在子房幼時便說出要和他私定終身這種話,是真的嗎?”

兮月公主呆住,莫緋衣不再虛假的叫她兮月妹妹,讓她舒服了不少,可這個問題,她搜腸刮肚也想不出有這個事。于是她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莫緋衣:“這事是子房親口認證的,斷不會騙人。”

兮月公主:“那你為什麽還會問我?”

莫緋衣:“好奇,你是公主,他是臣子,怎麽私定的終身?說說呗。”

兮月公主:“我真的不記得了,不瞞你說,我對小時候很多事情沒有記憶。”

莫緋衣一拍桌子:“害!子房為了你忘記的那個誓言努力了那麽多年,你居然忘了!他真可憐。”

兮月公主也停住了刺繡的手,這些年來,她總是覺得自己忘記了很多重要的事,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唯一清晰的只有柔姬,穗子和若眠哥哥的死,對秦國的恨,以及對張良的莫名執着。現在她明白了,自己忘掉最重要的事恐怕就是對張良的感情。

那時她太小了,也許根本沒有領悟到愛情的真谛,憑一腔任性對張良說了私定終身這種話,而自己卻卑鄙的忘了。

莫緋衣:“虧子房執着了那麽多年,我認識他的這些年,他冷靜睿智,對待身邊的人溫和有禮,可我知道誰也進不了他心裏。我以為只要我不斷努力,就能扣開他的心扉,可當你出現以後我才知道,他遇到你的事一點也不冷靜,沒頭沒腦的,只要不惹你,什麽話都好說,但是惹了你,子房就變得暴躁易怒,寸步不讓。我才明白,他只對你敞開心扉,你在他心裏,他就把心門栓上,用鏈子鎖死,固執的要命。”

兮月公主聽着莫緋衣的剖白,突然心跳加速,面若桃花,這……這真是……要羞死她了。

莫緋衣:“唉,我有臯雲了,子房就讓給你了。好了,你快出去透會兒氣吧,你臉紅的要滴血了。”

兮月公主捂臉遁逃,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反正就想瘋跑一段。

另一邊張良同顏鶴商量大事,兩人皆面色凝重,原來秦軍借山匪事件要求入駐莫瞿城,莫緋衣和顏鶴幾經周旋暫時讓他們放棄,可現在秦軍又以莫緋衣成婚做文章,說她以後玩相夫教子,難免管理疏漏為由入駐。

張良:“看來嬴政的野心還在擴大,觸手要遍布天下。”

顏鶴:“唉,他們打着先禮後兵的主意,畢竟是官,周旋起來太麻煩,所以我和緋衣考慮讓他們入駐,他們只負責巡邏,其他的規矩還是按我們定的來。”

張良:“他們這是以退為進,只要能進城,後面自然而然蠶食城主勢力。”

顏鶴:“可現在刀架在脖子上,不得不從。”

張良捏緊拳頭,肩膀隐隐作痛,張良:“為今之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來莫瞿城已經不似以前安全了。”

顏鶴:“怎麽不安全?”

張良:“放心,你們是安全的,是我。臯雲兄可聽過博浪沙刺秦?”

顏鶴:“那是當然,雖然刺殺失敗,但振奮了天下豪傑,削弱了嬴政的威懾力,難道是你……?”

張良:“所以我們還是先離開吧,不能給你們惹上殺身之禍。”

顏鶴:“不過也沒關系,聽說他們貼出告示了,但他們又沒見過你,不用怕,留下來也無妨。”

張良:“多謝,不過我還是回下邳再從長計議,我們不能冒險。”

顏鶴:“好吧,都聊了這麽久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張良起身,目送顏鶴離開,他知顏鶴現在要為大局考慮,雖嘴上客套,但神情不言而喻,現在只能原路返回,回到下邳從長計議。

“散完心”的兮月公主走回繡房專心為張良縫制衣服,莫瞿城的布料很好,兮月公主想張良受傷後原來那件衣服也不能穿了,正好快到春天了,多添一件衣服總是好的。

給張良的衣服用的是最上等的布料,花色用的是最繁複的秀法,圓月和玄月雖然對兮月公主頗有微詞,但看到兮月公主的刺繡手法後都啧啧稱奇。

春天很快就到了,張良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可醜陋猙獰的傷疤卻怎麽也消不掉,兮月公主心疼極了,張良安慰她說已經不會疼了,但想起這件事還是讓她心有餘悸。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是在秦王宮學到的道理,兮月公主一直遵循這個原則,越是讓她害怕的東西越要克服,越是危險的東西越是要了解它掌控它。

才開春,寒氣逼人,兮月公主請求莫緋衣讓她去學習射箭,莫緋衣對兮月公主這柔柔弱弱的身板學習射箭的行為嗤之以鼻。

莫緋衣:“想學射箭?我怕你連弓都拉不開。”

自從莫緋衣和顏鶴在一起後她也不再讨好張良,自然對兮月公主也沒了顧忌,該說什麽就說什麽。

兮月公主:“我想我可以試試,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行。”

莫緋衣拍掌說:“好!我讓我師傅帶你,我很好奇你拿繡花針的手怎麽拉弓的。”

之後莫緋衣就帶着兮月公主去了靶場,說起莫緋衣的師傅陳奕那可是不得了的人物。他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百步穿楊神射手,後來被懸賞通緝逃到了莫瞿城,被莫緋衣父母藏了起來,之後就一直住在莫瞿城做了莫緋衣的師傅,也兼職靶場師傅。

隔着老遠莫緋衣就看到了她師傅,她像個孩子一樣跑過去,兮月公主也快步跟上。

莫緋衣:“師傅,我好久沒來看你了,你還好嗎?”

陳奕:“哈哈哈我挺好的,不過你都是要成婚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上蹿下跳的。”

莫緋衣臉一紅:“不關成婚的事,今天來是想讓你幫個忙的。”

陳奕:“什麽忙?”

莫緋衣拉過兮月公主說:“這個女孩子想學射箭,我就想讓你教教她。”

陳奕看着兮月公主亭亭玉立的樣子搖搖頭:“這姑娘不适合學射箭,倒是可以學刺繡。”

兮月公主:“我是真心求學的,請陳奕師傅收我為徒!”

陳奕:“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希望你慎重,我從來都不教半途而廢的人,也不教不能吃苦的人。”

兮月公主:“我能吃苦,也能堅持下去,請務必讓我學習射箭。”

陳奕看着兮月公主無比堅定目光最終答應了她的要求。

陳奕先讓兮月公主跟着自己的動作先試了試準頭,兮月公主有樣學樣的張弓搭箭卻發現自己像莫緋衣說的那樣根本拉不開弓,陳奕換了一把小角弓說:“你太柔弱了,拉不開大弓,就先從小的開始學吧,學射箭,臂力是不可或缺的。”

兮月公主點點頭,拉開了小角弓“嗖”的一聲正中靶子,雖然不是靶心但至少是射中了。

陳奕贊許的點點頭說:“不錯,比有的初學者厲害,說明你準頭還是好的。”

兮月公主作揖:“謝謝師傅誇獎。”

陳奕笑了笑:“你這姑娘聰明呀,以後一定能成大器。”

兮月公主作揖,:“愧不敢當。”

兮月公主在靶場一待就是一天,把小角弓運用自如了才停歇。等她回去的時候就看到張良站在她門口,自從張良傷好了以後兮月公主就再也沒有理由留下來照顧他了,所以她又搬回原來的房間了。

兮月公主:“張良,你怎麽來了?”

張良:“我一天沒見到你了,就來看看你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其實張良舍不得兮月公主搬走,可又不能挽留。

兮月公主:“我今天拜托莫城主帶我去了靶場,我想學射箭。”

張良:“為什麽想學?”

兮月公主:“我覺得很有意思,就去學了。”

張良:“既然你覺得有意思,那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吧。”

兮月公主點點頭,臉不自覺的紅了,自從知道自己的心意後,她就顧忌自己原來的身份,不知如何自處,只能不斷的壓抑着。

張良:“那就這樣定了,現在我們先吃飯如何?”

兮月公主點點頭乖巧的跟張良進了房間,吃完飯張良也不打算走,兮月公主也不想他走,于是兩個人又開始閑話家常,兮月公主對外人總是客氣疏遠,張良對外人總是讨論學術知識,這樣的兩個人,把彼此的溫情脈脈留給對方。

兮月公主才想起她為張良做的新衣,她像獻寶一樣拿給了張良,張良很感動的收下了。

張良:“兮月,謝謝你。”

兮月公主:“我們之間不用說謝謝。”

張良點點頭,二人又秉燭夜談到了後半夜才依依不舍的回去睡了。第二天,兮月公主還在夢裏,可她總感覺有蛇纏着自己的胳膊,等她醒來才發現自己的手臂酸痛不已,剛打開門就見張良在門外等自己,兮月公主睡眼惺忪的說:“你怎麽不叫我,你等了多久了?”

張良:“我也是剛到。”其實張良很早就起來了,他不想打擾兮月公主,只能老老實實的在門口等着。等到兮月公主洗漱完,二人就去了靶場。

陳奕先向張良作揖打完招呼才問兮月公主:“兮月感覺如何?胳膊可有酸痛之感?”

兮月公主點點頭,陳奕:“剛開始都會這樣,慢慢的就不會了,不得不說你進步很快,所以我希望你堅持下去。”

兮月公主:“嗯,謹遵師傅教誨。”陳奕拿了大弓箭給她,讓她自己先找找感覺。一旁的張良也張弓搭箭往靶子上射箭。

兮月公主轉頭看着認真的張良,自己也暗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學習。雖然兮月公主手臂酸痛,可她還是堅持用大弓箭,憑借昨天學的技巧勉強能十發五中。

過了不久靶場就聚集了一些人,而且是女子占大半。兮月公主不明覺厲的看着繼續增加的人,只聽人群裏的許多女子對着張良暗許芳心,兮月公主馬上明白過來,原來這些人是來看張良射箭的,而張良不為所動,顯然習慣了這種場面。

雖然張良不為所動,但是不知為什麽兮月公主心裏就是很不舒服,不覺手勁兒也加大了,“嗖”的一聲兮月公主放箭射穿了靶心,陳奕皺着眉走到她身後說:“射箭最忌諱心浮氣躁,你雖然射中了靶心,但是用力太大,這樣練習下去勢必傷到自己。”

兮月公主:“嗯…”

陳奕環住兮月公主,雙手為兮月公主加持,讓兮月公主跟着自己的動作學習,張良停下了張弓搭箭的動作,看着兮月公主和陳奕“親密”的動作,頓時黑了臉。

他走到兮月公主面前,拉着兮月公主手就把她從陳奕身邊拉開,陳奕看着張良仿佛“護崽”一樣的眼神,不禁啞然失笑說:“子房也想跟着我學射箭?”

張良連敷衍都不敷衍了果斷說:“不必,兮月由我來教,陳師父也累了,不如休息去吧。”陳奕笑笑:“那好吧,既然子房先生自薦,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兮月公主一頭霧水的看着張良,心裏暖烘烘的,連剛剛不舒服的感覺都從心裏驅逐出去了。

兮月公主意識到他們的動作是如此的暧昧,她輕輕抽回手,卻被張良緊緊握住,她紅着臉說:“你放手,這裏都是人。”

張良附在兮月公主耳邊說:“那是不是沒人了,就可以拉着了?”

兮月公主臉更紅了,她想張良是不是變了,以前都不會像這樣堪稱調戲的語氣說話,只見張良向圍觀的人作揖說:“射箭需要安靜的環境,還請各位見諒。”

衆人看張良下了逐客令,只好散去,女子們惋惜的說:“子房先生居然下逐客令了,他以前都不會這樣的。”

另一個男的說:“你們就別想了,沒看到子房先生旁邊的仙女嗎?唉!人家是名花名草都有主了,無知少女都散了吧!”

女子們不服氣諷刺道:“你們還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哈哈哈!”

男女都不對付,只能一哄而散分道揚镳。

等着人差不多走完了,張良轉身寵溺的看着兮月公主,兮月公主臉更紅了,她心髒撲通撲通的跳着,不知道張良接下來要做什麽。

張良笑着說:“小傻瓜,看好了,我教你射箭。”

兮月公主剛才的期待突然消散,她無奈的看着張良,暗暗腹诽:果然張良才是個傻子。

學習的時光總是充實的,兮月公主把射箭基本的姿勢和準頭都學會了,也不用張良操心了,兩人并排站着,張良突然說:“兮月,等到莫城主和顏臯雲成婚以後我們就走吧。”

兮月公主說:“好呀,我們去哪?”

張良:“回下邳,白澤和修魚子岑已趕往下相,等他們處理的差不多我們再做打算。”

兮月公主點點頭:“好久沒回去了,不知道阿娣和虎虎怎麽樣了。

張良摸摸她的頭:“他們很好,不用擔心,回去就能見到了。”

兮月公主:“好。”

張良:“咳咳……明天我就不能來陪你射箭了,你不要讓陳奕近身,好不好?”

兮月公主再也憋不住,臉紅着說:“好,但是你要去做什麽?能和我說說嘛?”

張良:“我已聯絡了多位勇士,打算籠絡他們。”

兮月公主:“目的是?”

張良:“這裏能人異士多,也有很多國破家亡的人,我希望說服他們,讓他們成為我們反秦的力量!”

兮月公主搖搖頭說:“這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

張良:“嗯,很難,但我有信心。”

兮月公主:“那我也不練了,我陪你一起。”

張良點點頭。

莫瞿城的密室裏,燈火幽暗,張良和兮月公主與二三十人坐在一起,這些人都是亡國之士,雖然平時不輕易表現出來,可當所有人聚集起來的時候,便變得大膽起來,很多人都站起來言辭慷慨的提出自己的刺秦方法,張良說:“各位稍安勿躁,刺秦的事是斷然不可能再發生了,嬴政被刺殺了幾次,肯定警惕性高了,我們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等一個機會。”

青衣男子說:“什麽機會?”

張良:“秦國大興土木勢必國庫空虛,我們只能等,等他疲勞不堪的時候,給他致命一擊!”

青衣男子:“等?我怕等不到那天了!亡國之痛一刻都不能忍受!”

張良:“我明白,各位都是忠愛國家的人,我也是其中一個,但我們現在只能忍耐!要相信柳暗花明的一天,”

衆人熱血沸騰的讨論,最後達成協定,将自己的名字寫在花名冊上,一旦張良需要他們的一臂之力的時候,他們都義不容辭。

兮月公主大概明白張良為什麽會讓別人心服口服了,他有政治頭腦,說服別人都是頭頭是道,這樣的人不讓人傾心才怪了。

從密室出來兮月公主問張良:“你如果說你是刺秦的那個人,他們應該會更佩服你,你不說難道是因為不信任他們?”

張良:“兮月果然聰明,說不說是一樣的,如果說了的話,倘若以後他們想要出賣我就更簡單了。”

兮月公主點點頭。

暮春三月,莫瞿城迎來了城主大婚,顏鶴騎着高頭大馬,帶着十裏紅妝進了城主府邸,看熱鬧的人都羨慕不已。莫府,莫緋衣穿着大紅嫁衣站在大廳裏,向着走來的顏鶴伸出了手,圓月和玄月哭的稀裏嘩啦,兮月公主也被此情此景觸動,嘴角揚起了好看的弧度,三拜高堂以後,莫緋衣陪着顏鶴給賓客們敬酒。人們熱鬧的擠過去和他們二人碰杯,宴席上有人唱歌,有人說些祝福語,好不熱鬧。

本來張良和兮月公主坐在一起的,可是好事的人偏偏要拉着他去喝酒,只留下兮月公主一個人。

兮月公主喝了幾杯酒,感覺臉上熱熱的,于是起身走到花園裏,希望晚風能吹散酒氣。

過了許久,天完全黑了,兮月公主也差不多醒酒了,就回到房間,她想多看會書再睡,還沒等她拿起書就有人來敲門,兮月公主起身開門,就被一團黑影撲倒了。兮月公主看你的倒在自己身上張良,她連連呼痛,可是張良已經醉的不清,根本聽不到她說話。

沒辦法兮月公主只好用盡全力把張良半拖半拽的拖到床上。看着張良醉的一塌糊塗,兮月公主心疼的摸摸他的臉,幫他洗漱完以後,替他蓋上被子。

兮月公主盯着張良的臉看,喝醉後的張良很安靜,不打不鬧,只是眉頭皺着。兮月公主擡手溫柔的撫平張良的眉頭,喝醉的張良說了句:“熱……”

兮月公主看着張良穿着的衣服,她實在是不好意思幫他脫,可是不脫的話張良難受,最後她咬咬牙把張良的衣服胡亂的脫掉。張良裏衣領子大開,兮月公主看着他鍛煉得很好的肌肉,微微紅着臉。

再往上看,兮月公主突然不笑了,只見肩胛上醜陋的疤痕,兮月公主心疼的用手摸了摸,最後她像着了魔一樣在疤痕上烙了唇印。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的兮月公主慌忙的擡頭,看着張良,發現對方并沒有醒過來,她放心的幫張良掖好被角,去外間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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