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屬春風管 — 第 14 章 章

第 15 章

秦斂安撫地抱住她的肩頭,他還沒開口,周舟已經冷靜過來了。

“哎我知道了,你想好的事情嘛。”

秦斂彎了眉,小孩子的脾性,轉瞬的變臉,來了又走的情緒,很好哄,他溫聲道:“我會盡量陪你。”

周舟裝作不太在乎地應道:“唔,我說不定也要忙了。”

“想好關店之後的打算了嗎?”

“嗯。”

“做什麽。”

周舟故作輕松道:“我也要去打工了。”

秦斂問:“也?”

“是啊。”周舟撇了一下嘴道:“以前的朋友都在打工,打工才是王道。”嘴上說的輕松,但在聚會上聽大智和其他打工人說的話裏,她感覺到可怕的領導和公司的剝削,但同時有一條生機勃勃的反抗戰線,吐槽且互相幫助,洋溢着年輕人的熱情,可愛的人氣,她作為局外人覺得有點美好。

“是聚會後的感悟嗎?”

“是。”

“期望什麽崗位呢?”

周舟頓時産生一種在被面試的感覺,她曉得自己的水平在秦斂眼裏根本不夠看,雖然相信他無意嘲諷,但面對他的關心還是有點抗拒。她現在更願意自己手忙腳亂地準備——這本來就是她按照原來人生路線需要自己面對的事情。

“我還沒太研究呢,或許就從我的專業入手吧。”

秦斂點點頭,他察覺到那種微妙的躲閃,沒有再多深問,只是說:“那遇到什麽難題可以跟我講。”

“知道了,秦總。”周舟雙手合十,掙開他的懷抱,朝他作揖。

“想逛什麽?”一秒回歸到今晚的主旨。

“随便吧,也沒什麽想買的。”兩個人順着“∞”形的商場走,路過一家著名的連鎖服裝品牌時,周舟看到試衣間外有等候試衣服的顧客在排隊,頗羨慕地感嘆道:“怎麽就跟我的那個店天差地別呢?”

秦斂問:“進去看看?”

周舟立刻搖頭:“店裏賣不掉的小半我都帶回家了,衣服多的有些災難了。”

秦斂忍不住笑了。

周舟撅嘴不高興地看了他一眼,“我挑的那些不好看嗎?”

秦斂看她擡手,向他展示身上的衣服,“不好看嗎?”

他用力點頭,真心誇道:“好看。”米色的半袖延出均勻的胳膊,随着尺骨愈窄,連接着修長的手指。

秦斂收住笑,皺了眉頭:“怎麽沒戴戒指?”

周舟的心簡直要停了一拍,真話是“她不想叫太多人知道她結婚了”,但這解釋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秦斂會傷心的。

他将自己戴了戒指的左手伸到她空蕩蕩的指頭旁邊,不允許她縮回手。

“在車上呢。”周舟竭力放松,讨好地摸了摸他的手指又往他的手心鑽,“我怕……弄髒、弄丢了,聚會嘛,說不定……”她的聲音小下去。

秦斂臉上的嚴肅起來,他盡力壓着自己,緩緩道:“是不是跟你不願意辦婚禮的原因一樣?”

周舟僵了一瞬,她完全沒有想到,秦斂還對不辦婚禮的事情耿耿于懷,記憶中秦斂對這種儀式也并不是非要堅持的,她甚至以為自己不願意辦婚禮無形中也減輕了他的負擔,無論是金錢還是時間,他可以輕松些。

秦斂追問道:“有一部分是吧?”

很奇怪,說不清,她知道自己的內心“不願意叫太多人知道太結婚”,但是深層次的原因呢,連自己也道不清,總歸在她自己身上,與旁人無關,尤其是秦斂。

“或許吧。”

周舟扔下他,自顧自地往前走,不知道目的地在哪,但腳底下沒有一點猶豫。逃避,逃避。

秦斂跟在後面。

沒走幾步,她突然感覺到身後的人攥住她的手,輕柔卻有力。秦斂帶她進了路過的珠寶店。

被按着坐在了櫃臺前,秦斂道:“挑一個。”

櫃臺的玻璃下許多式樣的戒指閃着耀眼的光芒,她擡頭,茫然地看向身側站姿挺拔的男人。

秦斂把襯衫的長袖子往胳膊上卷,輕輕看了她一眼,重複道:“挑一個。”

兩三個櫃姐已經圍過來了,挂着職業化的笑臉問:“女士,請問您想看戒指嗎?喜歡哪種款式?可以給您推薦推薦。”

秦斂道:“設計簡單一點。”

周舟要從凳子上起來,但又被秦斂按回去。

“真的在車上,沒有丢。”

“跟它無關,就是想再給你買一個。”

“我不要。”

“為什麽?”

“你不高興了?”

秦斂盯着她幾秒,吐出一個字:“對。”

一旁的櫃姐保持着默契的安靜,她們的職業經驗讓他們見多識廣,雖然從來沒見過這場面,但只在心裏好奇和驚訝,臉上仍挂着公式化的笑容。

秦斂一手摁住周舟的脊背,一手扶在櫃臺上,微微俯身看玻璃底下的戒指,一排一排細細看過去,他指着其中一只道:“這一款,有10號嗎?”

“有的,稍等。”

櫃姐很快取出一枚戒指,“女士?”

周舟不動。

秦斂接過來,周舟不情願地伸出左手,任他把戒指戴在自己的無名指上。

“喜歡嗎?”

周舟冷冷搖頭。

“那再看看。”

櫃姐收回戒指,秦斂繼續伏在櫃臺上挑選,他的眼光總是差不多,又看中一只,拿了合适的號給周舟戴上。

“那這個呢?”

周舟緊閉嘴巴,仍舊搖頭。

再無可挑選的了,櫃姐沉默地收起戒指。

秦斂道:“兩個都要。”

周舟聞言,一下蹦起來,“秦斂?”

秦斂沉默地拽過她的手,他甚少有這樣強硬的時刻,只在周舟媽媽住院的時候,他一定要插手幫忙,表現出了堅決的霸道,更多時候他從容溫和。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今天的人都很奇怪。周舟知道自己奇怪,陳楚郅奇怪,現在連秦斂也奇怪。

秦斂無視她的激動,淡淡問道:“你要戴哪一個?”

沉默的僵持。

打破尴尬氣氛的是櫃姐,她不得不說話:“先生,請問怎麽支付?”

“刷卡。”

交易徹底做成,櫃姐暗自松了一口氣。

得不到回應,秦斂毫無氣餒或惱怒的樣子,他選了先看中的那一枚戒指,掰開周舟握住的拳頭,強勢地為他戴上。

忽略他此刻的表情,周舟一下子想到從前的某一天。

在醫院的走廊上,秦斂問:“可不可以等媽媽好起來,我們就結婚?”

周舟倚在牆上,應道:“可以吧。”

落日的餘輝灑在他們的臉上,平靜的希望。

再回過神的時候,人已經被秦斂牽出去了。

“你在想什麽?”

“秦斂。”

“嗯?”

“我自己都說不清楚。”

“嗯。”

“但是戒指真的就在車裏。”

“嗯。”

“就是吃飯前才摘的。”

“嗯。”

“一會開我車回去。”

“你把車停在哪了?”

周舟報了位置,直奔停車場,一拉開車門,秦斂就往扶手箱的位置摸。果然摸到了他熟悉無比的凹凸圈圈。

他只微微松了一口氣。

主駕狹小的空間和秦斂高大的身軀顯得很不搭,他的身體伸展不開,心裏還憋着悶氣,一路上還是沉默。

回家之後周舟去洗澡。

秦斂閉眼半靠在沙發上。危機感。不希望辦婚禮、不願意出現在公司、不在朋友曬照片、摘掉了戒指,還有她要開始自己的事業,這些連成了一個環,他在環裏苦苦求思。

但是周舟拒絕給出答案。

當然,他不懷疑妻子對于婚姻本身的忠貞。他的危機感來自于周舟本人,她富于自由精神,曾經因為“不合适”提過數次三次分手,并且分得幹脆利落,她似乎很需要倚靠一個人,但這個人可以是任何人。她的感情單薄又深厚,秦斂本來覺得他握住了她最柔軟、最豐盈的一部分,但他今日想到的種種無疑又殘忍地打破他的這種自以為是。

哦,還有存單,差不多他每個月交到妻子手上的錢,有1/3被攢下了,對于秦斂來說,這是一種深深的挫敗。

她對金錢的需求和她本身自由的思想和狀态保持一致,追求不逾矩的随心所欲,而非越多越好。

秦斂第一次想,周周如果在物質上永遠離不開他也好,如果她貪婪無餍,而只有較少數人,例如他,能滿足她,那就更好了。

轉念而過,他覺得自己有點卑鄙。

梁明恒的電話打斷他的沉思。

許久之前的一個合作項目出了一些問題,因為公司人員的變動,需要一個有技術背景的帶人去看一下,而地點在350公裏外的城市。

“老秦啊,這個事情只能叫你啦。”

秦斂沒出聲,梁明恒極其聰明,“怎麽?家裏有事走不開嗎?”

秦斂想了一下說:“我一會給你答複。”

挂了電話,他跑去儲物間找到行李箱。

周舟從浴室出來的時候便看到秦斂在床邊攤開了行李箱,正在收拾他的東西,一件一件的衣服往箱子裏放。

周舟呆了一下,問他:“去哪?”

秦斂道:“出差。”

不是離家出走就好,雖然秦斂也幹不出這樣幼稚的事情。要在往常周舟一定先鬧幾句,但她今天有點為戒指的事情愧疚,想必秦斂也還有點餘氣,她乖順道:“我來吧。”然後便頂着濕漉漉的頭發鞍前馬後。

秦斂沉默地在一邊,給梁明恒發了一條“ok”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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