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喻思涵要上班，她按照自己的鬧鐘醒來，輕手輕腳地起床。但周舟還是跟着也醒了，那睡死過去一樣的奇特睡眠有它的必要條件——要有秦斂在身旁。不是夢裏的那種陪伴，而是要實打實地睡在一旁，摸得着的陪伴。
喻思涵問：“怎麽起這麽早？不再睡一會嗎？”
周舟搖頭：“今天或許有事。”
喻思涵不作聲，她想到了昨夜的談話，但那是只能在床上的深夜話題，這個時候不該提起。
周舟解釋：“是我可能要去面試。”
“噢，這個啊。”
“周末投的簡歷，興許今天就能有面試機會。”
喻思涵笑起來：“祝你順利。”
她走了沒一會，周舟真的在求職的app上收到了回複，簡短的交流之後，對方邀請她下午3時整進行一個線下的面試。
周舟預導航了一下，便給了同意的回複。“好的”發送的那一瞬間，又想起胎壓異常的車還停在慕斯會，趕忙打電話給拖車公司和保險公司，請他們幫助解決。
時間還充足，但因為有事做，又不完全是悠閑的狀态。這感覺有點像等秦斂，但又不太一樣，3時整是确切的、一定會發生的。
秦斂……
她點開他們的聊天頁面，告訴他：“秦斂，早晨醒來，雨已經停了。”
他應該在工作，這樣大好的時光，該做有價值的事情。
視線移到窗外，雲層還是厚厚的，一層一層鋪滿了整片天，陰暗但無雨，暫時無雨。
周舟想到陳楚郅，他應該等到了修手機小店的開門吧，一夜過去，燒應該也退掉了，姑且相信不是裝病。手機還亮着，她也點開他們的對話頁面。
好像是在同意好友申請之後，處于防備或是什麽別扭的心态，周舟勾選上了消息免打擾，點進去才發現，陳楚郅已經發了若幹條信息過來。
“老板準時來開店了。”
“給了我一個備用機。”
“你昨天回家了吧？”
“沒有和我一樣生病吧？”
“車的事情有在解決嗎？”
暗中觀察的可愛小狗。
接着是若幹條若無其事的分享和閑聊，但因為周舟一直沒有回複，陳楚郅又不确定地問了幾遍：“回家了吧？沒事吧？”
他甚至試圖打了一個語音電話。
周舟看着手機發呆。
正不知道說點什麽的時候，手機響了，是一通電話，沒有備注也不太熟悉的數字組合，她立刻反映過來，是陳楚郅。
周舟想象着他的焦急，點了接通。
“舟舟？”
陳楚郅道：“在家吧？”
“嗯。”
陳楚郅在電話裏的聲音還帶着點喑啞，“那就好，你沒有回消息，我一直很擔心。”
“嗯。”
陳楚郅覺察到她的躲避，“那沒事啦，再見。”
“……哦。”
他聽到最後一聲“哦”，又聽到一聲接一聲的忙音，心靜下。
周舟收拾了心情去面試。在一幢高高的寫字樓裏的某一層，準時到了，推門而入，前臺的女孩子冷淡地看她。
周舟突然緊張：“我是來面試的。”
前臺帶她進去，路過一排一排在電腦前工作的年輕人，她被安排到一個小型會議室，先填表，一行一行，有三大頁，許多內容是在線上溝通時問到的，但還是要從0開始，再來一遍。
前臺的女孩子冷冷的，但倒了一杯冒着熱氣的水來。
“謝謝。”周舟微笑，不曉得怎麽稱呼人家。
坐了十多分鐘，有人進來，一番詢問，沒什麽可以細聊的，她那空白的簡歷一目了然，毫無經驗的新手。
經理只對她的學校感興趣：“畢業之後的兩年裏一直沒有工作嗎？”
“是的。”
“那在做什麽呢？”
周舟拿出預備好的話：“自己開店，但不理想。”
“哦，創業啊，做什麽呢？”
“奶茶店。”她隐去另一個失敗的店鋪，讓人誤以為一家店支撐了兩年，聽着靠譜多了。
經理沉默了一下，又問，“也算是脫離職場兩年，有信心嗎？”
周舟覺得他這話莫名其妙，但硬着頭皮道：“嗯，有。”會有傻瓜說沒有嗎。
經理又把她的表翻來覆去地看，确無可問的了，例行公事道：“二十四歲，近兩年不會結婚生孩子吧？”
周舟愣住，她說：“我已經結婚了。”看着經理平靜的臉上立馬生出驚訝的皺紋，又說：“不過近兩年不會要孩子。”
經理把表翻到第一頁，看了看她在配偶信息幾欄裏的大片空白。
周舟出了這間小小的公司，整個人都松弛下來，這是一份運營助理的工作，不需要任何經驗，想必工作內容簡單，她原先勝券在握，但最後幾分鐘看到經理臉上的寒色，清楚沒有戲了。
她打電話跟喻思涵抱怨，“我自己找工作，為什麽要填寫父母配偶的信息？”
喻思涵了解了一下事情經過，确實麻煩，她幫出主意，“小公司的話，就不要提秦斂了，就當自己未婚，或者已婚已育，現在大環境就是這樣的。”她又教了幾句話，周舟一一記下。
手機上投過簡歷的基本都給了反饋，小企業的邊緣崗位，沒有技術含量，工資也少得可憐，一個X大的title就值得安排一場面試，周舟從裏面挑了幾個繼續了解。
雖然待遇不怎麽樣，但看着滿滿一頁的未讀消息，周舟心裏有點高興，小小的自豪，誰也不說。——尤其是秦斂。
自從那天，他變成了一個話少的大忙人，她一長句，換他一短句。周舟看着他回過來的“嗯”沉思。
周舟隔天便去了第二場面試，
照例平平的對話，只是到最後，HR不動聲色地問：“現在跟男朋友感情怎麽樣？”
這題喻思涵押中過，她按照喻老師給的标準答道：“還沒有男朋友。”這種實話她現在在一點負罪感都沒有地說出口。
HR說：“有反饋，我們盡快會聯系你的。”
周舟在心裏比了個“耶”。
也許是她有自己的事情在忙，沒有從前那樣依戀手機裏的秦斂。她要看喻思涵推薦的面試輔導up，要學回答問題的話術，偶爾也撿起一點點以前學過的或許會用的上的專業知識，還要抽空去店裏，周舟預備在她差不多正式入職前便把店關了。
晚間敷面膜的時候，閑的滑手機，陳楚郅免打擾的标志旁顯示有若幹條未讀，點開來，他也分享了若幹面試幹貨，還有他自己的心得。即使一條回複沒收到，陳楚郅毫不喪氣，帶着小笑臉問：“你妹妹是不是在找工作？或許用得上。”
周舟看得好笑，手上動作也快了起來，她回複：“我已經找到工作了。”
過去幾分鐘，她才意識到自己得意忘了形，但是消息已經撤不回了。無所謂啦，陳楚郅從一開始就猜到了，找工作的就是她本人。
他很快回複了驚訝的小表情，一只可愛的薩摩耶，露出可愛的眼神。
要是秦斂也像這樣就好了。
像哪樣？不像樣。
太不像樣了。
她想起來這事情還沒有告訴秦斂，轉頭報告給秦斂，秦斂沒有那麽快回答。已經是晚上了，他還在忙麽。不稀奇啦，周舟安慰着自己。
她沒有瞬移的本領，也不能遠隔幾百公裏透視。她不知道，此刻秦斂結束一天的疲憊，得到了暫時的休息，倚在床頭看周舟發來的信息，端正的字體裏蓋不住她的興奮，“秦斂，我感覺自己很快就要找到工作了。”
他只是看，沒有一點回複的意思。從前老師和同學，如今梁明恒和同事都稱他是雷厲風行，說什麽便立刻做什麽，他也曾為自己這一點自豪，以為是優點。可當這種“雷厲風行”出現在他太太身上時，他竟有點害怕。
怕什麽呢？危機感。
他閉眼便是她空蕩蕩的手指，脫了戒指，有了工作，再下一步呢。
秦斂這兩天是有意地回避，他暗自猜測他的冷淡被她感知幾分。別扭地不像他自己，怕她感知不到，那麽或許會沒有過程地失掉她的愛，怕她感知得太多，那麽她自己心裏便太委屈。白日裏還好，工作纏身，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秦斂一個人消化這些不成熟的感受。
太晚了，太晚了，秦斂盯着那句話看了許久，他很想問是什麽樣的工作，在哪裏，面試過程如何，工作時間幾時，要不要加班，會不會太累，是不是雙休，上司是男是女，年齡多大，工作環境好不好，初入職場會不會緊張不安……
但他只發了兩個字：“晚安。”
周舟秒回道：“晚安。”
互相道了晚安的人都沒有立即閉上眼睛，他們各自從自己的窗子裏往看，夜色深了，看不出陰雲密布。
那時候，他們在一起散步，在這樣的天氣裏，在昨天剛下雨、今天陰、明天又将下雨的高氣壓中散步，秦斂逃避他家裏的雞飛狗跳，同她談天，談讀大學時候的夢想，談讀研後對世界的看法。她是剛剛高考完腦袋瞬間清空的笨蛋，但他說得認真，她便聽得更認真。
繞着打游戲的地方一圈接一圈的走，很晚了，周舟累得走不動，她指着不遠處一幢生活氣息濃厚的居民樓，對秦斂說：“去我家坐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