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屬春風管 — 第 22 章 章

第 23 章

陳楚郅在太陽底下站着,看到周舟從黑車上下來,那黑車也緊跟着提速開走了。他連忙抱起暫時放在地上的大箱子,朝她的方向走過去。

周舟臉色很不好,他看得出來,原先是故意對他繃着,不露笑顏,現在麽明顯是心情郁悶,寫滿心事。

他問:“怎麽了?”

但是周舟不答,一個勁地往前走,也不知道她要走哪裏去。

陳楚郅跟着後頭,前面的人腳步不再輕快,連遮陽傘也不打了,只是拿着,垂着手走,太陽光曬在她身上,陳楚郅看她的背影更沒有精神了。

“不打傘了麽?”

周舟還不答。

陳楚郅騰出一只手,暫時用另一只手穩住箱子和箱子上放着的火龍果,好在她走得緩慢,陳楚郅從後頭伸手拿周舟手裏的遮陽傘,借着穩箱子的手勉勉強強地發力,将傘給撐起來。

他從背後舉着傘,一面又要搬箱子,樣子有些窘迫。

但陳楚郅本人渾然不覺,他只是努力地保持手上的平衡,同時緊緊跟在她身後。為了方便給周舟遮太陽,他朝側邊走了走。

迎面走來幾個跑跳的孩子,舉着M記的冰淇淋,家長被他們遠遠地落在後頭,陳楚郅很怕他們“沖撞”到心情欠佳的周舟,朝他們做鬼臉,喝道:“呵!小鬼頭。”

幾個孩子忙離他們遠遠的,朝他吐舌頭,又比了個打槍的手勢。

待這些小孩子和他們的家長都走遠了,周邊也并無什麽路人,陳楚郅問她:“我們要走到哪裏去?”

周舟像夢游一般驚醒,“哦,打車,要打車,打車回家。”

商業寫字樓區域的網約車接單極快,只覺得剛打到車沒過一分鐘,路邊便有車停下摁喇叭,陳楚郅把東西搬到後備箱,又替她拉開後座的門。

他想一同去,可周舟說過不要他跟着,但她現在的狀态不太好,陳楚郅不放心,在她坐上車的空當問:“我陪你一道吧,再幫你搬到樓道的電梯裏?”

周舟回道:“好。”

陳楚郅坐到副駕上,一路上,他借着後視鏡看後面的人,隔着兩道玻璃,他還是清晰地感受到了她臉上的憂愁。

在憂愁什麽呢?

陳楚郅沒有問。

下車依舊做苦力,他做得任勞任怨。進了樓棟,周舟先進電梯,陳楚郅跟着進去,放下箱子正欲說些什麽做個告別,但周舟卻摁下了關門鍵,他有些意外地看着電梯門緩緩合上,心裏一陣竊竊的狂喜。

“叮”電梯門再次打開,陳楚郅這是第二次來到這裏,這扇大門的樣子一直牢牢記在心裏,再次見到它,和記憶中別無二樣。

周舟開門,換鞋,站在屋內邀請他:“進來吧。”

陳楚郅總覺得做夢一般,他拘謹地看了腳下,周舟已經轉身朝內了,“不用換了,進來吧。”

陳楚郅跟上,他小心地繞過進門處地上的鞋子,很明顯是秦斂的拖鞋,沉悶的灰色但綴着兩只小熊,還保持着幾天前他離開的樣子。

往裏一步、兩步,他心跳突然快起來,感覺自己像一個變态一樣窺探別人的隐秘,目光轉動,每一寸他都要看一眼。從近在手邊的餐廳、廚房,看到遠點的沙發、休閑區,還有那一整面的落地窗,擦得明亮不染,外面的大江氣勢恢弘。

這一切讓他既澎拜,又感到自己渺小。

周舟從廚房裏探出頭,“這邊。”

“哦。”

陳楚郅收起目光,進到廚房裏,接過周舟遞來的剪刀,繼續做苦力。

“都放到冷凍裏吧。”周舟把兩只火龍果放到了保鮮裏,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搬了張凳子,坐在一邊看陳楚郅幹活。

即使冷氣的效果很快,但外面的溫度太灼人,陳楚郅的後背汗了一塊,等他把海鮮都單個放好,看見周舟在旁邊發呆一樣,小口啜飲白開水,他伸手在她面前劃了劃,等招到她的注意力,笑道:“我這個苦力能不能讨杯水喝?”

周舟想了一下,起身翻了很久櫃子,才找到一包一次性紙杯,倒滿白開水遞給陳楚郅,他很壯氣地一飲而盡,又問她要,“再來一杯。”

第二杯水,周舟倒得慢慢騰騰,等她遞到陳楚郅手上,看他再次一飲而盡,笑嘻嘻得像個傻大個,她問:“陳楚郅,你是不是都沒有煩惱?”

陳楚郅嬉皮笑臉:“我很願意聽聽你的煩惱。”

周舟平靜地看着他。

陳楚郅收起嬉笑,但他好像天生嚴肅不起來,裝得正經端莊一點沒有樣子,倒好像顯得更可笑起來,他說:“也有的。”

周舟輕笑一聲,“會有什麽呢?”

陳楚郅露出傷心的深色,在心裏道:譬如種種,譬如……譬如……譬如你。但他張口卻言他:“要多做開心的事。”

周舟看他。

陳楚郅眉飛色舞:“打游戲,嗯,看電影……”

周舟道:“好多年都不打游戲了。”

陳楚郅道:“那麽看電影呢?”

周舟繼續看他。

陳楚郅摁住那顆要從喉嚨口跳出來的心髒,殷殷道:“我們去看電影吧。”

周舟看他,又好像沒有在看他。

陳楚郅的目光毫不躲閃,眼巴巴望着她,無畏熱情,“我陪你看電影吧?”

周舟低眉道:“你不要去上班麽?”

陳楚郅爽快極了:“可以想辦法翹掉的。”他頓了一下,改口道:“可以請假。”随便找個理由。

周舟在心底替他想,或者說替自己想,陳楚郅跟着她出來,又突然請假,總感覺自己有些說不太清,雖然的确有些不清……猶豫了若幹秒,她替他們做了決定,“晚上吧。”

陳楚郅激動狂喜,重重點了頭:“晚上。”

一言為定。他再看那磅礴的大江時,只感到揚眉吐氣。

待陳楚郅離開,周舟臉朝下地陷落在沙發裏。她想着秦正松突然截住她說的話,也想自己的荒唐。早上被打斷的睡意洶湧而來,她立刻投降,沉浮于夢鄉。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随便吃了點東西。點開手機,沒有什麽值得關注的,秦斂惜字如金,半點流量都舍不得浪費。

只有設置了免打擾的陳楚郅滔滔不絕。某種程度上,他的單純、容易感到快樂,和周舟一樣。

陳楚郅在倒計時地向她報告下班時間。一點的時候是還有五小時,二點的時候是還有四小時,他的活單調瑣碎,但是他總能在其中發現有些莫名其妙的笑點,分享欲膨脹,不求回應地發給周舟。

一條一條讀下來,周舟打字:“哈哈哈。”

陳楚郅立刻抛下手裏的數據,精挑細選了一個表情。

到差不多點的時候,周舟開始收拾,她左思右想,覺得不該隆重,試好的裙裝又換下來,可又不願草率随意,苦思一番選擇了她認為不太好看的裙子。往常總要選配的耳墜和項梁都摘下來,還有——婚戒,也摘下來,小心地收到首飾盒子裏去,那裏還躺着跟它樣子有些相似的兩只新戒指。

到五點,周舟準備出門,卻收到陳楚郅的信息:“為什麽這個時間通知二十分鐘後開會……”

周舟問:“要開多久?”

“我猜一個半小時、兩個小時打底。”

“唔,那麽便取消吧。”

“?”

陳楚郅的消息發得飛快:“別啊。”

“我反正到點就走。”

“我保證。”

誠懇的哀求。

周舟:“剛剛差點準備出門了。”

陳楚郅:“這麽早?我們去哪裏?”

周舟下意識地想挑一個人少、隐蔽的地方,她想了想,“明大街。”那是一個過了氣的老商業街,店鋪倒閉得多,電影院有點破舊,人也少得多。

陳楚郅回道:“好。”

他繼續說:“也不遠,別這麽早出門。”

“那我幾點去?”

“五點四十?”

“哦。”

萬事俱備,只差一個說定了的時間。但她對這種口頭上的契約時間并不太信任,已經做好了延時直至被鴿的設想,但是五點四十分的時候,陳楚郅發來:“下樓吧。”

周舟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她立刻出發,還沒出小區門,便看見陳楚郅在路邊站着,他踮腳,不顧保安的阻攔,朝她揮手。

等走近了,周舟看到他捧着的、被保安擋住的花束。一束橙色系的花束,被他小心地捧着,香槟色、橙色的玫瑰花,疊着包裹的淡黃色包裝紙,熱烈的夏天啊,熱烈的人。

陳楚郅将花束交到她手上,玫瑰的暖光也好像立刻映在了她的臉上,人比着花兒看,嬌俏了許多,陳楚郅笑。

周舟完全沒想到這一出,她驚喜又受之有愧,低聲道:“幹嘛吶……”

陳楚郅道:“送你吶。希望你開心,嗯——心想事‘橙’。”

周舟低頭看花,沒說話。

陳楚郅又補了一句:“雖然不知道你突然來的煩惱是什麽。”

周舟還是低頭,被太陽烤了一天的風熱熱的,吹得人也滾燙起來,臉也熱,眼眶也熱。

“要一直走麽,走過去?”

周舟悶頭道:“不要。”

陳楚郅笑道:“我騎共享單車送你去。”

周舟輕輕地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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