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禮一過, 秦三娘就問祝家麒要銀錢。祝家麒自是百般不願, 秦三娘于是威脅他, 以後但凡她和孩子少吃一口飯,她就去他衙門鬧, 去他給過錢的人家鬧, 天天鬧的雞飛狗跳!反正她過不好日子,那大家就都別想過好!
祝家麒好臉面, 見秦三娘一副說到做到的蠻橫模樣, 自然不敢拿臉面去賭, 立刻将錢袋子拿了出來。掏錢的時候突然想起先前答應了給人家修房頂還沒修,資助孤兒寡母的錢還未來得及給, 正猶豫着該給秦三娘多少錢的時候, 秦三娘已經将錢袋子給搶了過去,并且一臉的兇神惡煞瞪着他,好像祝家麒敢搶回去, 她就敢跟他拼命一般。
秦三娘沒再一個銅板掰兩半花,将所有錢花了精光買了各種吃的用的東西。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精打細算, 秉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能吃幾頓好的就吃幾頓好的, 等吃完了她就去鬧, 祝家麒不給她錢,她就去各家讨債, 看誰鬧得過誰!她也沒再出去幹活,反正她在香山縣也待不了多久了。
三個孩子看到桌子上的菜和包子, 都用力的吸了下鼻子,咽了口口水。
“娘,這些我們可以吃嗎?”
“吃吧,吃完了咱們下頓還有。娘以後不會再讓你們餓肚子了。等孝期過了,娘就買五花肉做給你們吃。”
三個孩子聽得眼睛一亮,頓時歡呼雀躍。看的秦三娘好不心酸。她以前做姑娘的時候只□□瘦肉,五花肉什麽的根本就瞧都不瞧一眼,可現在她的孩子吃片肉都是奢侈。
見三個孩子眉開眼笑的模樣,秦三娘更加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如果婆婆地下有知,肯定也會支持她的。
錢很快就花了精光,秦三娘于是去找祝家麒拿錢。
祝家麒聽後氣的跳腳。這幾日不少兄弟們來找他借錢,但他卻一個銅板都拿不出來。兄弟們雖然那沒有責怪他,但看他的眼神卻将他臊的滿臉通紅。尤其當兄弟們說秦三娘在到處亂花錢時更讓他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有錢給女人花卻沒錢借給兄弟,這叫他日後在兄弟們跟前如何擡得起頭來。他正想去找秦三娘要回銀子呢,沒想到秦三娘竟然還敢伸手問他要錢。
夫妻二人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次日,秦三娘将三個孩子安頓好,留好吃食,然後在中午吃飯時直接去了用她嫁妝娶媳婦還經常向祝家麒借錢的人家,要錢要糧。能做出這種事的哪會輕易的把吃進嘴裏的東西吐出來,自是百般不願,還對秦三娘冷嘲熱諷起來。
秦三娘也不跟他們吵,直接走到外面對着他家大門開始叫罵起來,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欠着債不還還有臉在家裏吃香的喝辣的,良心簡直吃到狗肚子裏了,也不怕遭雷劈。
聲音很大,引得周圍的人家連飯都不吃就出來看熱鬧。有人見是秦三娘來找事,忙去給祝家麒通風報信。
那被叫罵的人家也是氣得不行,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掀出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而且這樣被人指着門罵,肯定會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料,以後他們還有什麽臉在這一片混。是以立刻出來,對秦三娘說銀子是祝家麒給的,她一個女人沒權質疑爺們兒的事情。
秦三娘根本不接這碴,見周圍已經聚集了一群看熱鬧的人,立刻指着那家男人的鼻子罵道:“你還有臉說,天天跑到我男人跟前哭窮要銀子,你婆娘和孩子到底是你在養還是我男人在養!讓別的男人幫你養婆娘孩子,你還有臉了?難不成你婆娘和孩子其實是在幫我男人養的?哦,對了,你娶媳婦的聘禮還是我家出的,說來你婆娘還真是我家男人娶回來的。既然大家是一家人,以後他再給你錢我絕對不說半個不字,還會讓他多給你些銀子,你幫我男人養婆娘孩子總歸需要點辛苦費不是?”
秦三娘說的很快,那男人喘了兩口氣才反應過來秦三娘說他是綠油油的烏龜王八,氣的夠嗆,梗的脖子老粗老紅,面目幾乎扭曲,“放屁!你個惡婆娘在這裏說什麽瘋話!如果不是看在祝主簿的面子上,我非撕爛了你的嘴!你趕緊給我滾!”
秦三娘昂聲道:“滾?我如果說的不對你心虛什麽?難不成我男人養的不是你婆娘和孩子,養的其實就是你?呵呵,既然這樣,我以後是不是該喊你姐妹了……”
這是在罵他是兔兒爺了,周圍人一陣哄笑。只要是男人都忍不了這個,那男人腦子哄的一聲炸裂開,大叫一聲沖過去想要毆打秦三娘。
秦三娘吓得向後退了一步,誰想那男人連她的衣角都沒碰到就砰的一聲雙膝跪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有秦三娘知道是怎麽回事,剛還劇烈跳動的心神一下穩定下來,冷笑道:“這麽快就拜了我了,我還沒同意你進門呢!”
祝家麒恰在此時趕了過來,聽得這話,低聲喉道:“你跑這裏來發什麽瘋,還不趕快滾回家去。”
秦三娘嗤笑一聲,“我這是來看你金屋藏的嬌,沒想到藏的是個大老爺們!”
周圍又是一陣哄笑。祝家麒臉上挂不住,斥道:“你說什麽,什麽金屋藏嬌?”
秦三娘就将剛才的話又重複一遍,指着跪地不起的男人冷笑道:“這都已經跪在地上了還能是假的不成?”
祝家麒氣得渾身發抖,“你、你怎麽可以胡亂污蔑人!?”拉住秦三娘胳膊道,“你立刻給我道歉。”
秦三娘甩開他祝家麒的手,徑直走到一從未借過她家錢糧的人面前,問他會不會每個月都送錢給別人養老婆孩子。那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立刻說誰的老婆誰疼,借一次兩次也就罷了,哪會月月都給,除非是自家人。
感到周圍人暧昧的視線,祝家麒氣得臉色發白,直想打人。秦三娘退到安全距離,梗着脖子說道:“你如果還覺得我說的不對,我就敲鑼打鼓的讓整個縣的人來評評理。”
祝家麒還想再辯,那家人卻是已經怕了。雖然不覺得縣裏人會相信秦三娘說的鬼話,但畢竟不是什麽好事,秦三娘如果真敲鑼打鼓他們以後也沒臉待在香山縣了,立刻把能給的錢和糧食都給了,然後說真的沒有多餘的了。秦三娘充耳不聞,只給他們留下勉強一個月的口糧。
經此一役,秦三娘在香山縣真正名聲大噪,無人再敢小瞧。之後秦三娘隔三差五就去受祝家麒恩惠多的人家讨要東西。有不少人家在秦三娘找上門時想直接把她揍一頓,或是在背地裏暗算她,但均未得逞。一時間香山縣怨氣沖天,大家夥沒法教訓秦三娘,就将怨氣撒在祝家麒的身上。偏偏祝家麒自己也覺得對不起人家,各種低頭賠罪,因而心神交悴,過得苦不堪言。
原來還可以用這種辦法啊!被水靖開闊了眼界的林黛玉和水顏對水靖的崇拜立時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沐沅笑的前仰後合,“還是你鬼主意多,竟然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來,那些人家可被秦三娘鬧騰的不輕。”
“那是當然,也不看看爺是誰。”水靖得意的晃了晃腦袋,“對付臉皮薄的人就要厚臉皮,對付臉皮厚的人臉皮就要比他更厚才行。最後就看誰能豁的出去了。秦三娘既然已經決定了和祝家麒和離,就不會在意他的想法,自然是想怎樣就怎樣。其實這也全靠秦三娘自己,若她拉不下臉皮,事情也不會進展的這麽順利。”
“怕是秦三娘心裏早就憋足了氣,就等這一天。”沐沅嘆道。否則也不會只教導半天,就能盡顯潑婦本色。
“如果我當時也在現場就好了。”水顏很是可惜的“哎”了一聲,“肯定要比聽得精彩多了。”
水靖看向水顏和林黛玉,正色道:“這種事,你們聽聽看看也就算了。但是記得,千萬不可以自己跟着學。”
林黛玉點點頭,水顏卻惑道:“為什麽不可以學,這種方法對付厚臉皮的人不是很好用嗎?”
“你看我和你娘什麽時候做過這事兒。”水靖挑眉,“對付厚臉皮的人的辦法又不是只這一種,什麽樣的人用什麽樣的方法。你們只看秦三娘出了惡氣,但她的名聲也跟着壞了,不管是和祝家麒還是和其他人的關系都變得很緊張,可以說是損人一千自傷八百。如果她不是沒有其它本事又已經下了決心和那些人斷絕關系的話,我也不會讓她用這個法子。”
沐沅點頭,“若是我,我就會直接将人打一頓,根本沒有必要和他們講什麽道理。”
“既然會兩敗俱傷,那秦三娘以後會怎麽樣?”林黛玉不懂,“而且我們不是要幫她和祝家麒和離的嗎?莫非是要逼得祝家麒過不下去自願和離?”
“祝家麒和秦三娘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除了祝家麒自身的原因外,他身邊的人也有很大的問題。”水靖說道,“這些人但凡收斂些,都不會弄成今天這種局面,也該讓他們知道知道有些東西白拿是要付出代價的。你且在旁看着便知。”
林黛玉若有所思,“那如果我們遇到臉皮厚的人呢?”別說是叫罵,若有人對她冷嘲熱諷,她怕是都會躲起來哭。
“你們自是與其他人不同。如果有人敢對你們耍潑,直接堵上嘴巴拉出去。”水靖勾了勾嘴角,一字一頓道,“叫他永遠說不出話來便是。”
祝家麒這些時日過的十分悲苦,真正明白了什麽叫‘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因滿腹心事,夜裏睡的很不安穩。這日傍晚,恰巧發現秦三娘在院子裏挖出了什麽東西,借着月光,竟是一包袋首飾。秦三娘如此有錢不僅瞞着他還故意跟他叫窮敗壞他的名聲,祝家麒氣極,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趁着秦三娘不在之時将首飾全都挖了出來。他本想将這些東西換成錢財再接濟他人,不過那些人皆不在意,直接上去一哄亂搶,等人散了,祝家麒手裏只剩下黑布袋了。
然後祝家麒和這些哄搶首飾的人全被抓了。
因鬧得太兇,四處鬼哭狼嚎,香山縣的百姓也顧不得忙自己的事情了,紛紛去打探消息,詢問他們犯了何事,害怕自己也會被官府逮起來。
公堂內已經跪滿了人,黑壓壓一片。縣令看向跪在最前面的祝家麒,喝道:“祝家麒,你可知罪!?”
驚堂木一響,祝家麒渙散的雙瞳逐漸清明,恢複一些神智,但表情依舊茫然。
縣令見祝家麒遲遲沒有反應,又一拍驚堂木,問他是否知罪。祝家麒忙表示他真的不知道那些首飾是別人寄放在他家裏的,否則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拿,更別說偷了。而且東西他都送給了別人,他自己一件首飾都沒有留下。
“祝主簿,你胡說什麽呢!?俺什麽時候問你要過玉镯子!?那玉镯子明明就是俺自己買來送媳婦的。”
這些人都是貪生怕死的主,同時又認為他們會被抓都是祝家麒給害的。一路上他們都在想着怎麽推卸責任,然後就有人想到首飾什麽的其實都一個樣,只要一口咬定東西不是祝家麒給的,官府的人也沒法責難他們。畢竟沒誰規定自己不能買首飾。
有人帶頭,其他人也争先恐後的如是說道,紛紛表示銀簪玉镯都是他們自己買的,和祝家麒一點關系都沒有。
又有人喊道:“小的冤枉啊,大人!肯定是祝家麒自己私吞了那些財物又不願意承認,于是就嫁禍給我們。大人可一定要為我們做主啊——”
祝家麒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紛紛求縣令給他們做主的人們,渾身止不住的顫抖,“你們、你們怎麽可以這麽說,明明、明明那些東西都是你們向我讨走的……”
“祝主簿,我是向你借過銀子,但那不是家裏困難揭不開鍋了嘛!我要這銀簪子做什麽,又不能拿去買糧食。”
“是啊,祝主簿,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自己昧了首飾還把俺給拉下去,俺這上有老下有小的,做人不能這麽沒有良心啊!”
……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開始指責祝家麒,全都想把責任推到他的身上,沒有半個說好話的。
祝家麒總算體會到以前秦三娘被他們罵惡毒時候的感覺,也見識了他們颠倒是非黑白的能耐,氣的差點背過氣去。他不敢暈過去,要不真是渾身有嘴也說不清了。
縣令瞧着祝家麒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心裏很是同情,覺得‘救急不救窮’說的果然沒有錯,這不全都翻臉不認賬了。雖然覺得祝家麒很可憐,但畢竟要給瑞親王府的管家一個交代,于是問祝家麒還有什麽要說的沒有。
祝家麒一一掃過那些人,有些人依舊義正言辭的說沒有拿首飾,有些人則愧疚的低下腦袋,不敢去看他。祝家麒知道大勢已去,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已經沒有再為自己喊冤的力氣。他不明白,為什麽這些人可以面不改色的睜眼說瞎話。明明這些人平日裏跟他好的像親人一般,但此刻卻全都變了張嘴臉,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說實話。
水靖一早就預料到會出現這樣的狀況。不分輕重緩急一心只想占便宜的人品性能好到哪去,肯定全是些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家夥。雖然是祝家麒自找的,純屬活該,但這些家夥也不能輕易饒過。因此他不僅在那些首飾不起眼的地方刻了記號,還在上面抹了一層特殊藥水。只要碰過的人手上會被染上東西,遇到水就會立刻變成紅色,十天之內都不會褪色。
待縣令把事情一說,這些人都想起這兩天洗手時手上某些地方變成了紅色,他們那時還以為是被蟲子咬了,沒想到竟會是這樣。這下他們再沒法辯駁東西是自己買的,但還有那不死心的,一口咬定東西是祝家麒主動送給自己的,他只是被動接受而已。如今既然證實這些東西是賊贓,他們願意把東西奉還給原主。
縣令對這些人的嘴臉十分鄙視,以公堂之上說假話藐視公堂的名義一人打了三十大板。
真相大白,祝家麒雖然松了口氣,但仍然認為自己是因為誤以為那些東西是自家的才拿的,并不知道是別人家的東西。他只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犯了錯誤,并不屬于偷竊行為。
縣令又宣秦三娘上來回話。秦三娘證實了祝家麒的毫不知情,但卻對祝家麒提出了新的控訴,以祝家麒數年于家中無作為、私用其嫁妝、未盡一家之主之職為由,要求和離。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麽麽噠!!!